第66节
你真不懂吗,微云王子?”微云膝盖差点被他笑软。丹离展开笑纹,温和但不由分说道:“去告诉陛下,就说天魔剑灵已经死了,让他死心,别荒唐了,大朝会上他一脸病容,坐都坐不住,真当群臣都是瞎子?”微云虽然怕他怕得要死,却还是说:“大人见谅,可……可这样草率无异于欺君,我是发过血誓的,不敢背叛陛下,实在……”“天魔剑灵就是死了,这是事实,怎能算欺君?”丹离打断他,“你既然偷偷见过毕方,想必清楚,那器灵原是一只朱雀‘天灵’,入剑前,是非生非死之态。”微云后背的冷汗顿时湿透了。丹离低笑一声,仿佛他的小动作不值一提:“当年那场炼器,给永远也不会破壳的‘朱雀天灵’赋了生,你就算异想天开,想要复制当年炼器的过程,至少也要做足当年的全套才行——你能么?别自不量力了,按我说的回陛下,血誓不会反噬,陛下就会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丹离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剩下剑炉旁无人可见的天魔剑灵和微云两个,都是一脸茫然,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微云把“赋生”和“做足全套”来回念叨了几遍,突然骇然睁大了眼——与此同时,知春顶着盛灵渊逼人的目光,继续说:“我母亲已经死了,而我还是个发育不全的胚胎,那时候没有体外培养,即使强行把我解剖出来也活不下来,我不算活,也不算死,本来是没资格成为器灵的,微云王子以身祭炉,给我……赋生。”“赋生,就是一命换一命,用他一死换我一生,我没有父亲,所以我一直拿他当我的父亲。”生灵被活生生地炼成器灵,往往要遭受巨大的痛苦,所以成为刀灵剑灵后,即使失去前面的记忆,骨子里也是带着戾气和怨毒的。可知春生来就是刀灵,所以他也像天魔剑一样,保存了自己的天性,温润得不像一把刀。王泽听到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宣主任给我讲过这个原理!他说高等级的法则能压制次一等级的法则。古人讲,最高等级的法则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炼器属于‘类同生死’。是第二等,‘死胎赋生’属于生老病死里的‘生’,是上一个等级的,对不对?所以刀身断了,你还活着!”说到这,王泽一拍大腿:“那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这不是白耽误事吗,吓死我们了你都,知春你小子……”这时,盛灵渊忽然摇头笑了。王泽:“剑兄,你笑什么?”“原来如此,”盛灵渊停不下来似的,把“原来如此”颠来倒去地念了三遍,一边笑一边说,“修复刀身,除了刀、骨和血,还要重炼。”“啊……对啊,那炼呗,刀骨血这些硬件咱不都有思路了吗?”王泽无端觉得他这低笑让人毛骨悚然,“这、这这有什么好笑的,宣主任,你剑笑点这么低吗?我让他笑得毛毛的。”知春轻轻地叹了口气:“老王,重点不是那些材料,是‘重炼’啊。”王泽愣了好一会,忽然回过味来:“等等!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所有的步骤都要重现吗……包括死人那段?”“我父亲留下的笔记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幸折断刀身,就用这根通心草潜入他的墓穴,那里面的空壳是他吸取天魔剑的教训,给我准备的退路……但如果那一百零八件刀剑身也被损毁,我就只能变成一个无处可依的幽魂了。因为想修复断刀,就要再杀一人,而且是必须和他有同宗血缘的活人。”三千年前,宣玑追在微云大师身后,看他疯狂地翻阅各种典籍。“神鸟朱雀栖于南明,足下通魔,镇南明谷中千丈魔气。”朱雀通魔,因此身负朱雀血的妖族公主才能以大阴沉咒赋灵神像,搅动乱世,朱雀“天灵”炼成的天魔剑才能封住赤渊的怨魂,斩妖王千首……魔身与朱雀血合而为一的天魔,才是群魔之首。为了炼天魔剑,人族剖开了朱雀“天灵”,相当于给这只注定不能出生的幼雏赋了生,赋生时所杀的,就是当年那个半人半妖的小皇子。他肉身死,魔身成。微云深夜抱着竹简,瘫坐在地上,烛光映着他的脸,像死人一样。“喂……你在吗?”宣玑——当年的天魔剑灵围着他团团转了一天,闻言立刻凑上前去:“在,你明白什么了?丹离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微云听不见他的话,目光穿透了天魔剑灵的身体,发了良久的呆。“快说啊,你到底明白什么了?”不知过了多久,微云才双手捂住脸:“若陛下有子嗣,他愿意舍一条血脉……或许可以重新给你赋生。”天魔剑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说让灵渊和别人生个有朱雀血的孩子,杀了献祭。天魔剑一时分不出来到底是“杀孩子”、还是“灵渊和别人生个孩子”哪个激怒了他,总之,他炸了毛,一跃而起,冲着微云耳朵咆哮:“你说的是人话吗,什么狗屁大师?我看你假冒的吧,简直……”微云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破口大骂:“可……天魔注定无后啊。”天魔剑愣愣地看着他。“当年陛下肉身死,方有你生,若要重炼,必要把陛下的魔身钉入剑炉,让他再身死一回。”“不、不可能,你说什么胡话呢!”天魔剑断然否决,“丹离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信他,就是他给灵渊下药……喂!”微云猛地站了起来,从看不见的剑灵身上穿了过去,嘴里念叨道:“一试便知……对,我有血誓,一试便知,若我不死……”微云发过血誓,不能背叛人皇,所以他的话盛灵渊一般听得进去,因为如果他欺君,谎言出口时,自己就会遭到血誓反噬。除非血誓认为他的欺骗是为了保护主人,不算背叛。如果血誓不反噬,就证明他的猜测没错。血誓……终于没有反噬。丹离说得对。但盛灵渊不信,他坚如磐石的理智被他的剑灵熬得一渣不剩,于是微云只好托付毕方一族,私下弄来了一团赤渊火,在最后一次重炼时,把赤渊火掺进了剑炉里。赤渊火污染了剑身,曾经被天魔剑灵一一镇压的赤渊怨魂在剑身里嘶吼挣扎,三尺的青峰像是一处浓缩的人间炼狱,逼盛灵渊不得不亲手断剑。与此同时,他梦里那个“放我走”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几乎到了青天白日也会幻听的地步。他终于……亲手封了剑炉。心如炉灰。盛灵渊几乎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他抬起头,林间枯枝弥漫在他的视线里,只有长青的松柏苟延残喘出一点绿意,死气沉沉的。难怪……难怪微云要躲开他自尽,难怪微云不肯把唯一炼成的知春刀交给他。那个一辈子窝窝囊囊的男人,竟有胆子撒这样一个弥天大谎。“他那时……就在我身边。”盛灵渊想着,眼前的晴空仿佛旋转了起来。他诛微煜王后,迅雷似的杀回朝中,与宁王里应外合,以伙同高山人叛乱的罪名,连夜抄了十几位老臣,不审便斩,株连甚广,在帝都城南下了一场血雨。随后一步一步地踩上了权力的巅峰,清算所谓“功臣”,宫变逼死太后,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