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方怀松了口气:“哦,这样啊。”叶于渊也松了口气:“是的。”“对了,”方怀终于想起正事了,“我今晚想要看一看林先生写给我的话,我觉得,现在可以看了。”他有了勇气面对后面的一切,也能够虚心去听上一辈的叮嘱和教诲。他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不会再逃避任何事。“嗯。”叶于渊并不感到诧异,顿了顿,说,“需要我吗?”那是写给方怀的话,叶于渊不确定,自己适不适合去看。又是五分钟后。“他是个很开明的人,”方怀慎重地说,“我觉得他不会介意的。”在方怀的观点里,恋人不需要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恋人之间也需要有隐私,但是他们需要彼此陪伴走过人生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比如现在。叶于渊没说话。他的视线投向落地窗边,方怀看不到,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在那里,笑眯眯地注视着两人。叶于渊对他微欠身打招呼,老人扬着拐杖敲了敲方怀的脑袋:“蠢。”方怀:“?”叶于渊蹙眉:“……”下一秒。方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石斐然:“方怀,关于奥斯卡----”他本身就出于高度紧张忐忑的状态,此时思路被打断,手一抖碰到了笔记本。笔记本从桌面被推出,恰好翻出‘写给方怀’的那一页,第一行字映入眼帘……“小朋友,好久不见----”白光大盛。深夜的夏风忽然炽烈,浅淡桂花香流转变得馥郁扑鼻,日月星辰流速加快。方怀听到了风声,在那一阵很奇妙的体验里,他渐渐失去了意识。第102章 喵喵奥斯卡颁奖日期在即。石斐然打电话来, 是想提醒方怀早点开始准备了。不是谁都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去走一次红毯的,哪怕陪跑,也要认认真真的。甚至有的人现在已经抵达a国了。而让石斐然没有想到的是,方怀……“睡着了??!”他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并不是生了什么病, 只是睡着了, 喊也喊不醒,营养只能靠输液来维持----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一周了。眼看着日子一点点逼逼近, 石斐然越来越焦虑,但也没办法。要说着急,叶于渊肯定该是最着急的,连他都没办法,石斐然就更没辙了。现在只能等, 等方怀自己醒来。段炀走进病房的时候, 叶于渊正垂着眼在看文件, 他把所有工作都搬过来,就陪在方怀身边。两人在空中对视半晌,叶于渊放下平板站起身,ai自觉把温度调高,两人走了出去。“第七天。”段炀手里握着他的耳机, 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叶于渊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会……”一直醒不来吧。段炀想了想, 没说出口。“不会。”叶于渊很快回答道。段炀点头。他们两个人话都不多,认识了很久,也没交流过几次。“需要帮助吗?”段炀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觉得有点烦躁, “你在忙的事情。”叶于渊的筹谋还没摆到明面上来,但很多人都猜到了。ptah似乎打算在反歧视活动中出一份力,叶于渊在递交文件,要以公民身份请愿复审核。方怀想要一个这样的世界,叶于渊就要给他一个。这条路不算轻松。“谢谢。”叶于渊不置可否,往回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三天后我会正式提交文件,不出意外,半个月后会进入复审核流程。”到那时候,叶于渊也要站到明面上来了。时间点很凑巧,是奥斯卡颁奖的时间。“心想事成。”段炀说。方怀站在一棵银杏下,看着林殊恒写字。这是一间半旧不新的平房,小书房外是一棵很高的银杏,长得茂密,枝杈伸进了窗户里。他来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见到林殊恒,不是从模糊的记忆里窥见一星半点,是真真切切地、真实地,见到了林殊恒。但这里的人看不见他,林殊恒也看不见他。这年林殊恒还很年轻----他脸上和身上并没有什么夸张的伤痕,但方怀知道,他二十二岁那年会破相,耳侧到嘴角有一道很深的疤,二十四岁时左耳失聪,浑身很难找出一块完整的皮肤。夏天,银杏树叶还没有变黄,风一吹,摇下很多树影与光斑。林殊恒在崭新的本子上,写下第一句话:“小朋友,好久不见,你也许不记得我了。”他转了转钢笔,有些不好意思,遮遮掩掩地写,“我姓林,叫林殊恒。”忽然他身边响起婴儿细小的哭声。林殊恒立刻放下笔,站起身来,抱起床上的小孩子。小男孩发梢微卷,眼睛是浅琥珀色的,天生就爱笑,哭着的时候也没显得多苦大仇深。门被推开,不修边幅的男人急匆匆走进来,啧了一声:“哟,怎么又哭了……我就出去了半分钟。”是方建国,方怀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还有那么几分不正经的英俊。林殊恒有些责备地看他。“是我捞出来的,”方建国又说,“这娃儿得跟我姓,我想好咯,叫方怀。”“怀瑾握瑜的怀?”林殊恒怔了怔,问他。“不是,”方建国摆了摆手,又笑了笑。怀璧其罪的怀。发现小男孩是在一月份,全年最冷的季节,小小的孩子浸在深水里,方建国本来以为自己捞出来的是一具尸体,没想到还有呼吸。小家伙在鬼门关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在夏天来时稳定下来,捡回了一条命。这么说也许不太准确。方建国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又是一年夏天,林殊恒远赴北方参战,写信来问方怀怎么样、是不是该上学了。的确,邻居家和方怀差不多时候出生的男孩,现在已经给私塾老师送礼去了。但方怀却仍是三四岁时的样子,矮矮小小的,反应有点慢,能呆呆地盯着溪水看一整天。这年冬天,方建国带着方怀去拜访了故友。故友住的很简陋,在深山里。方建国到的时候,许久没见面的朋友早早在山口迎他们,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他并不能算是人。”当晚吃过饭,把方怀赶去和小狗玩儿,故友才慢慢地说,“我以前没有遇见过这种事儿……”天地有灵。每个人出生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得到那么一些来自外界的期许、喜爱,无论是什么,他们总会得到外界的反馈。但是方怀没有。他的父母有一方并不是人,但这不是主要因素。主要的是……小男孩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生物的反馈。就连赋予他生命的父母也没有。喜爱或者讨厌,全都没有,他的出现与否,没有对任何事情造成影响。天地有灵,这么个小孩子就被万物法则遗忘了,他不会长大,也不会老,不会与任何人产生联系。方建国叼着烟,沉默了。“没有办法了吗?”“有办法,”朋友说,“我建议你不要养他。”方建国:“什么意思?”“从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朋友轻描淡写道:“你觉得呢?世界给了他这么大的恶意,他会喜欢这里吗?他能吗?万一出去害人呢?”方建国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不行。别的呢?”朋友笑了笑:“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又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倒也不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