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具尸身,这个人……复活她,找回曾经的快乐时光……已是路西归活着的最后意义。路西归目眦欲裂。终于,在刀芒没入尸体胸膛前瞬,路西归将之徒手抓住。与此同时----虚空中白衣轻掠,刀光映亮一双漠无情绪的眼眸。寒芒破空,划出悠长的尾调,似是东山月出时分落下的第一道光,清幽凉透,无声无息没入路西归喉间。这一刀来得及快,路西归仍维持着面上神情,但身形颓然坠落。倒地之前,他将他的阿遥扑抱在怀。一声咚响,阖目死去。阮霰收刀,逼回涌上喉头的一口血,转身行往殿外。原箫寒将他的状况看得分明,眉头紧锁,快步追过去,低声道:“阮小霰,你现在不宜走动!”他本以为自己喊不动此人,谁知阮霰脚步一顿。阮霰想着,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就算继续走下去,也走不了多远,不如少费力气。便彻底放弃。但这样的反应在牧溪云看来古怪至极,他加快步伐,于原箫寒追上阮霰前,将人护在身后。“阁下留步。”牧溪云抬眼,横琴在他与原箫寒之间,眸光冷冷望向对面人,语气淡极。原箫寒沉声:“让开。”“阁下有何事?”牧溪云问。原箫寒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烦:“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何干?”牧溪云半眯起眼:“我听阮姑娘说过,你已然知晓,我是他的未婚夫。他的事,自然与我有关。”“我想阮姑娘应当同样告知过你,你是否是他的未婚夫,我根本不在乎。”原箫寒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再者,当下情形,除了我,谁能救阮霰?”“你----”牧溪云哑口无言。两人争执,扰得阮霰眼前发昏。他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向原箫寒问个明白,这人的目的是否在于寒露天刀鞘,于是抬手,轻轻拍了一下牧溪云肩膀。“牧公子。”阮霰低声道,“我有话要问他,劳请你先行离去,回到城中,告知大家毒尸之事已了。”牧溪云愕然回头:“可是你----”“牧公子。”阮霰加重音量,打断牧溪云的话。牧溪云沉眉望定阮霰,几息之后,眼底流露出放弃的神情。“我知道了。”牧溪云垂眸道,继而又补充:“若有事情,往我先前给你的那枚玉珏注入些许元力,我即刻便至。”阮霰平平一“嗯”。牧溪云深深看了阮霰一眼,才提步离去。空空大殿,唯余阮霰与原箫寒两人。后者收了剑,道:“你想问我什么?”阮霰平静注视原箫寒,沉默半晌,微微启唇。却在这时,自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震动。“不好,此地要塌!”原箫寒即刻反应过来,顾不得阮霰会挣扎,或是做别的,一把揽住这人,将他从原地带离。来时花费了不少功夫,离开却是只需一瞬,眨眼过后,原箫寒便带着阮霰回到山谷中。缓坡之上,月光似水流淌,花影树影在风中微晃,四野清寂,可倏尔过后,却是听得方才山谷中传出一声闷响。没了阵法支撑,那洞穴坍塌得彻底。原箫寒遥遥一望洞口,旋即将视线落到阮霰身上----这才不过片刻,阮霰竟已失去意识。他连忙渡去元力,替阮霰护住心魂,接着再运元力,带阮霰回到客栈。原箫寒依旧走窗户,往阮霰的房间布下结界后,振袖闭窗,并将人安置在屋内正中央。他从鸿蒙戒里取出阮霰久寻不得的独明草,就要炼化,却见这人挣扎着撩起眼皮。“阮小霰?”原箫寒凑过去,轻声问。被问之人没有回答。初抬眼,阮霰视线尚有几分朦胧,数十息后,才渐趋清晰。待得看清原箫寒,以及这人手上拿的东西,阮霰偏了下头。“你打算救我?”阮霰问,语速分外缓慢,语气分外虚弱,可饶是如此,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当然。”原箫寒道。闻得此言,阮霰竟笑了一声,“我不信。”这笑很轻很淡,像是雪夜里飘飞的白梅,暗香清幽,却是难以分辨。原箫寒因这一笑微微恍神,旋即眯起眼,压低声音问:“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拒绝吗?”阮霰反问:“我现在,还有拒绝的权利?”“你已无法动弹,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原箫寒弯起眼睛,边说,边伸手捏了一下阮霰脸颊,“阮小霰,你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一笑?”“好看?我这张脸,不过普普通通。”阮霰不甚明显地挑了下眉。“旁人或许会觉得普通,但我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原箫寒瞬也不瞬望定阮霰,眼神真诚。“情人?”阮霰又笑了一下,眸光偏冷。原箫寒这话说得太假,花间独酌月不解与阮霰相识不过数日,连朋友都谈不上,何谈这两个字。“你可以理解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原箫寒道。“我从不信一见钟情,更不信你会。”说着,阮霰缓慢抬起手,覆上自己面容,声音冷溶溶的,像是混杂了二月天的水光,“原箫寒,我真想知道,若你晓得了我的身份,是否还能开出这样的玩笑。”第二十八章 空山月色月光被菱花窗遮挡在外,唯余些微模模糊糊的影, 原箫寒背对那片光影, 唇角的弧度有一瞬凝滞。但也仅仅只有一瞬。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眸眼轻转, 伸手托住下巴, 低声笑道:“阮小霰可知晓,你叫的是谁的名字?”“你又是否知晓, 你叫的是谁的名字。”阮霰垂下眼眸, 语气冰凉。原箫寒仔仔细细打量了阮霰一番,他不好奇这人是怎样发现、什么时候发现他身份的,甚至有些赞许, 只是不解发问:“你果然有另外一层身份,可为何偏偏选择在这种时候,告知于我?”阮霰语气不变:“因为我想知道,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原箫寒的回答亦是与先前无甚差别:“治好你, 带你回去,拜堂成亲。”阮霰:“呵。”但这个字尾音尚未完全落地, 又听得原箫寒拖长语调, 补充道:“然后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大一个弯子。”阮霰语带嘲讽。“若是可以, 我也想省去中间这些过程, 直接让你帮我。”原箫寒轻轻摇头, 颇为感慨, “但很可惜, 不行。”“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阮霰眉梢动了一下, 覆在面上的手手指微屈,动作改为抵。“阮小霰,可不可以让我用独明草和赤虺骨凰功将你神魂治好了,再谈这个问题?”原箫寒偏了下脑袋,话语里带上些许严肃。他是真的希望阮霰不要再纠结于此,赶紧让他医治。“所言甚是。但我实在是好奇,你若知晓了我是谁,还会不会这样说。”这般话语,却是平淡语气,但依旧让原箫寒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他眼皮倏地一跳,不由又看向阮霰,凝视他许久:“你……到底是谁?”阮霰却是不答话了。他抬眸瞥向原箫寒,但眼皮才掀起到一半,便兀的顿住,紧接着,抵在额前的手颓然垂落。那枚药丸的效力终于耗尽,五感在此一刻抽离,阮霰无意识地、缓慢地垂下眼皮,再无法听闻外界之音,无法视得眼前之物,整个人如同陷入虚空混沌般,不可知,不可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