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默想了想,告诉他,千灯坞以往经常闹水祟,往年一到雨季都是水祟泛滥成灾的时节,清晨的河里经常漂着死尸,但今年却没怎么有水祟害人的消息报上来。也不知是百姓请不起人除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再多的,李默也不知道了。他是一宗之主,玄趾宗又是这一带的龙头宗门,底下管辖保护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门派,整天缛事繁多,水祟没搞事,没闹人命出来,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追究原因。这也越发确定,这雨绝非是怨灵引来的。有些怨灵怨气冲天,就会引来阴雨,这雨往往带着怨气戾气,水祟这东西又是和怨灵一个德行的,遇到这种雨,只会法力大增,害人害得更欢。可不是怨灵,这种怪异的情况就更加无从解释了。楚丘跟着岁千秋来到东南一带,这一带水网更密,有一方湖泊,名叫青剑湖,是往年水祟闹得最狠的地方,怪雨从这里开始下起,水祟也是最早跟着销声匿迹的。因为有水祟出没,所以这一带杳无人烟,全是森森树影。青剑湖的湖水幽绿幽绿的,看得人目眩,湖中有两片小岛,远远的豆子般大。岁千秋在湖边拿符纸试了下水,金色的符箓甫一沾水,立刻腾起了绿色火焰,熊熊燃烧,转眼间就化作了灰烬。楚丘一心修琴道,对这些符阵法门了解不深,道:“这是什么情况。”“邪祟之气,很旺。”岁千秋说着,广袖扬起,袖中飞出一道长长的金色彩绸,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一道道首尾相连的金符,直向湖心而去。金带缓缓落在水面,霎时间鬼火燃成一线,越往湖心,火烧得愈旺愈快。连楚丘都看出来了:“湖心有猫腻。”岁千秋只是颔首,旋即御剑而起,瞬息飞出去三丈远。然后便听见楚丘在身后大喊:“喂!我不会飞!”岁千秋又折回来把他拉上剑身。“你这剑倒好看,叫什么?”“微明。”“哦。将欲歙之,必故张之……这个微明?”“嗯。”“不好听。”岁千秋道:“师尊赐名。”“哈。老人家净爱取这些文绉绉的名字。我也送你个名字怎么样?”“什么。”“千金醉,如何?”岁千秋把这名字念了两遍,微微摇头:“不懂。”楚丘站在他身后,歪着头道:“看来你没喝过酒。等你醉过一次,你就懂了。”二人在湖心一座小岛降落。这岛屿比上方山小得多了,大概只有其二十分之一,树影参天,遮云蔽日,阴森异常。岁千秋以剑尖在地上画起一个阵法。宋迎这才注意到,岁千秋的剑尖并没有刻字。当时在望月台,岁千秋给他看的是“千金醉”三字,说那是这把剑的名字。如今看来,颇令人伤怀。而这把剑本来的名字“微明”,被刻在靠近剑柄的地方,字迹古朴遒劲,瘦削潇洒,有些世外高人的意思,斗胆猜测,可能是岁千秋的师尊李玉年刻的。宋迎陡然觉得这剑格外亲切了起来。岁千秋画了一个化邪阵。这阵法能将这周围的邪物召来,将其困在阵中,灭之。然而阵法落成,没有任何变化。这下岁千秋茫然了。不止是他,宋迎也奇怪了。阵法没错,一气呵成,画得很好。既然鬼火烧起,必然是有邪祟,而邪气又以此处最重,没道理召不来邪物。可等了许久,那阵法一直没有动静。楚丘闲着都弹了两首曲子了,岁千秋还站在阵法前纹丝不动。“这阵行不行?不行就换个法子。”岁千秋道:“我不明白。”他毕竟实战经验较少,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无措,楚丘不解道:“不明白什么?”岁千秋便把其中道理简单说了,虽然解释得非常艰涩,但楚丘毕竟悟性高于常人,好歹是懂了:“你的意思是,这种雨往往都是邪祟招来的,可此处却没有邪祟,是吗。”岁千秋轻轻点头。楚丘琢磨了一下,道:“也许你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呢,一定是邪祟才能兴雨吗?魔修可以吗,道修呢?或者凡人?说不定这雨是人为?”岁千秋微微睁大了眼:“说得对。”然后他画了另一个阵法。☆、碧水遥相送这是一个感应阵。能感应周围存在的其他阵法和法器。不管是道修魔修还是邪修,要想招雨,单靠意念是做不到的,需得借助相应的法门。所以这雨若是被人为招来的,定然有什么东西留在这里,雨水才会一直潇潇不歇。阵法始成,脚下土壤倏然大亮。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极广大的幽蓝阵轮,图腾咒文流转其中,整个阵法覆盖了整个小岛,幽幽旋转着,还在不息地运转着。“啧。”楚丘咋舌,“真大,这是什么阵?”“灵雨阵。”岁千秋静静回答,然后从乾坤袖里取出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瓶。这瓶子里滚着一团乌泱泱的黑气,应是岁千秋以前捉住的邪祟所化,他手指一推,打开瓶盖,撤去身上灵罩,接了几滴雨水进瓶。那黑气一触到雨水,便溃散成雾,极为痛苦般乱撞起来,冒出丝丝白烟。诛邪灭祟,是灵雨阵。灵雨阵是个好阵法,通常被仙门用来炼化消灭数量多且法力不高的邪祟,所以自从雨水兴起,水祟作乱骤减,正是因为这个。可以确定是人为,可这样长时间大规模的布下灵雨阵,甚至影响到了百姓生活,这不像是仙门中人能做出来的。可若是邪修魔修,拿灵雨阵来灭邪,自己也会受其害,就更匪夷所思了。楚丘的鞋子在地上捻了捻:“就是这东西害人?”“是。”破阵要紧,岁千秋纵然有疑问,也不拖延,立刻朝几个阵脚打了几道灵力。阴风拔地而起,由湖心向外摧枯拉朽般卷去。阵轮刹那散作一道道刺眼光芒,而风暴迅速席卷了四面八方。顷刻间,云散雨收,金光抖落,一片大好乾坤。楚丘遮着眼望向天空,明晃晃的阳光打在脸上,笑道:“这不是挺简单的吗,玄趾宗竟拖了三个月。”宋迎道,看着简单,做起来难。首先这感应阵不是什么门派都会的,其次,若不是楚丘一语道破,连岁千秋都没想到这雨是人招来的,更何况玄趾宗的人。而且,此事诸多疑点,只是破了灵雨阵,不代表事情全都解决了。是什么人设下的阵,为何设阵,为何如此之久,青剑湖邪气冲天却为何不见邪物,都有待探究。楚丘道:“好了,既然雨停了,你就把这情况如实上报吧。不过这里百废待兴,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钱的,要不你争取一下,把这平安费延期一下?”岁千秋点头道:“我会争取。”但他心中疑问万千,显然还想再查下去。楚丘没想那么多,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他摇头晃脑地弹起琴来,曲子也欢快了:“是不是到用饭的时候了?”岁千秋知他还想蹭饭,便暂时放下这边,带人回去了。雨一停,千灯坞居民夹道欢呼,拍手叫好。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门前窗上,都晒满了被子衣服,连屋顶也不能幸免,没有一处闲着。三个月的雨水,许多东西都长毛发霉了,也是苦了他们。回来的路上,男人们成群结队地扛着锄头农具,准备去疏通水田。有人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