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怎么想重要吗?”“……回答我。”死神的声音低哑而平静,全然听不出半点喜怒。隔着那层朦胧的薄雾,风烛压根就看不清夜荒此刻的表情。他唯一能窥见的只有对方那既阴郁又晦暗的暗金色眼眸。而夜荒那本该毫无动容的瞳孔之中,却又沉寂着某些晦涩难言的东西。似是隐忍,似是焦灼,又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稍纵即逝的幻觉。无论死神此刻在想什么,在他问得如此直接的情况下,风烛都无法再避而不谈了。他只好一边随意扯出几个理由,一边拖着时间去琢磨死神这么问的用意。“也许是因为我在中域总是穿着黑色长袍,而长袍背后绣着的恰好是告死鸟的图腾?”“继续。”继续什么啊继续?死神那不接受也不否定的态度惹得风烛愈发头疼起来。可他也没办法,谁让他打不过死神呢?所以他只能继续向死神掰扯着理由了。那身绣着告死鸟图腾的袍子是负责制作死神衣着的裁缝递给他的,那也算得上是死神殿的工作服了。他能想出这么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解释告死鸟头衔的事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吗?“也许是因为我本身就象征着灾厄和死亡?”“继续。”“总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就像个告死鸟吧???”说到这里风烛的心态即将崩盘。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出了夜荒真正想听到的答案。“……继续说。”不,我不说了。风烛熟练地挑起了一个假笑。他不再答非所问也不再转弯抹角,只是满脸冷淡地看着夜荒,以一种礼貌而平静的语调问道:“您究竟想听什么呢?直接告诉我不好吗?”早在风烛和夜荒一问一答时,整个直播间就已经安静得不像话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直播间右上角第四次暴涨的人数。当风烛对夜荒说出上面这句话时,观看直播的总人数已然超过了5000亿。人类对神明和八卦的兴趣,就此可见一斑。而就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氛围里,总是面色冰冷神情阴鸷的死神却忽然低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嘶哑而压抑,还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隐晦恶欲。“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为什么是我的告死鸟?因为你是我唯一无法抗拒的死亡。夜荒活了上万年,他惯用武力却不代表他就没有脑子。事实上对于人类亦或是神明的爱恨欲望,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知道得也比谁都透彻。因为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到了最后不过是终归死亡罢了。所以一个月前风烛毫无预兆地提出辞职时,夜荒就明白风烛知道了那首诗对他的意义。那一刻他也的的确确对风烛起了杀心。这份杀意他已经忍耐得够久了。两年来他与风烛的每一次见面,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近乎自虐的折磨。夜荒试着用疼痛压抑内心日复一日翻腾不休的渴望,可那不过是饮鸩止渴自取灭亡罢了。越克制越难耐,越隐忍越疯狂。夜荒不知道常人会如何界定这样的情感。他只知道他想撕碎风烛冷淡而绮丽的面容,他想割裂风烛苍白而脆弱的咽喉,他想剖开风烛温热的心脏,用他的骨血与灵魂来抑制自己那无论如何也无法填满的渴望。他当真忍得太久了。忍到他连骨髓都在疼痛。夜荒从来没有人类固有的道德底线,更不会对他人有什么恻隐之心。可面对风烛,他却偏偏毫无缘由地一再忍耐。每一次他刚起了杀心,又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将杀意放纵到了下一次。就连风烛向他辞职那次也不例外。那一次是夜荒杀意最盛的时候。他不在乎什么致命弱点,也不在乎什么命定的死亡。他只是无法容忍风烛在他忍得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自顾自地离开中域,然后于多年之后死在一个他所不知道的角落。在风烛即将对他说出辞职理由的瞬间,夜荒脑子里瞬间划过了无数种杀人的伎俩。他甚至已经在思考风烛那张脸染上鲜血和泪水后会是何等模样。然而风烛偏偏什么都没说。他不过就是睁着那看着冷淡实则傲慢至极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夜荒却像是被人卸去了所有关节一般,再也无法伤他分毫。真是可笑。他的确想撕碎他,割裂他,剖开他。但他也想拥抱他,亲吻他,占有他。真是可笑。直播间内,夜荒嘶哑的笑声越来越低,却也越来越可怖。许久之后,他才停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笑,然后才以一种低沉而浑噩的嗓音说道:“我想听的东西很简单,你将事实直说就是了。”“来吧,就在这里告诉这片宇宙的所有人。”“你是我的肋骨,我的祭品,我的告死鸟。”“----你,是我无法抗拒的死亡。”第27章 东王的悬顶剑(七)风烛不知道别人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感觉, 但他听完后已经彻底气疯了。他一直都知道,死神夜荒极度肆意妄为。但他却没想到夜荒可以肆意妄为到将自己的弱点公之于众的地步。难不成第一宇宙三主神并非是按实力、而是按各个神明的发疯程度来排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死神位列诸神之首还真是当之无愧得很。夜荒可以不在乎弱点不在乎死亡,因为他很强,强到十大宇宙无一人是他敌手。但风烛不同。自五岁那年他引爆炸弹将禁锢自己的城堡炸得粉碎、顺带着把自己也炸得遍体鳞伤苟延残喘之后,他就一直在与死亡为伍。如果那天北域没有降下那一场倾盆暴雨, 如果那天他没有被红蛇咬着后颈拖出了断垣残壁,别说是按原计划用自己的鲜血和残骨去伪装什么尸骨无存的假象了,他大概早就意识不清地死在了爆炸之后那难熬的灼伤之下。自那时起风烛就发过誓----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去。那种眼睁睁等死的绝望与哭号,他绝不会再经历第二次。所以当初他才会宁愿得罪死神、宁愿被对方追杀也要拿到那笔高达百亿的悬赏金,所以他才会在未成年的情况下都一再逼着自己尽可能地多刷出些特殊称号来。他不是没有倦怠过。然而每当他想放纵自己的时候,当年让他痛不欲生的灼烧感便宛如附骨之疽般地提醒着他, 过于弱小将会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片宇宙究竟有多么的残酷。正因如此, 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渴望活下去。从结交酒神、算计死神到后来冒死成为死神的属官。他一次次忍耐一次次攀爬,好不容易爬出深渊攥住了命运的尾巴,就因为今天夜荒这短短的四句话, 以至于不得不功亏一篑、甚至即将落到一个比先前还要险恶的境地。从此以后, 他的对手不仅是将要抹杀他的第十宇宙宇宙意志, 还有死神的诸多仇敌以及那家伙的部分爱慕者们。毕竟光是死神这个名头就足以让无数人动心。无论是夜荒操纵生死的权柄勾起的永生贪欲,还是他无可匹敌的力量引来的狂热憧憬, 这些对风烛来说全都只意味一件事----那就是麻烦。绝大部分人不敢直接对死神下手,到最后铁定只会变着法地找他的麻烦。这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