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那些不怎么新鲜的血液,一滴滴落在他的头顶,流过脸颊,流过战栗的唇边。----耶稣受洗图。蝙蝠侠看懂了。这是汉尼拔给他的一份诊断书,一句甚至像赞美的判词,一张试探着向他丢来的底牌。----那天晚上有三人被害,但有一人重生。----黑暗骑士在自己的鲜血中受洗。这张用肉和血拼接的“油画”,仅仅展示了几秒钟。一根肉眼几不可见的钢线,切进了昏迷的小男孩的喉咙!接下来的部分,才是让巴尔的摩医生稍感惊讶的时刻。哥谭骑士一手摸向自己空落落的腰带位置,一手毫不犹豫地甩出蝙蝠镖。蝙蝠镖精准无误地切断钢线,“当”地钉在了小男孩的喉侧。然后他结实有力的大腿绷紧跃起,几乎是飞檐走壁般,从一侧墙壁攀了过去。解救下格雷厄姆一家后,他用披风将他们裹紧,撞碎了客厅的落地窗,翻滚而出,顺着爆炸的气流,落进了早早准备好的、堪比装甲车的蝙蝠车里。他自始至终没有触发地毯下的炸弹和火油,否则哥谭骑士就不是只炸伤半边这么简单:地毯下的小丑特制大礼包,可以把他、格雷厄姆一家、方圆十里都夷为平地。这次交锋,看起来是汉尼拔大获全胜了。但他还是摩挲着手里的雪茄,边看着监控画面,边轻声赞道:“tough guy。”坐在沙发上的小丑:“是吧?我超爱他。”从展示“油画”到钢线割喉不过三秒钟。黑暗骑士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他几乎全身而退,既没让汉尼拔杀掉他,也没让汉尼拔在他眼前,杀掉具有象征意义的格雷厄姆一家。汉尼拔微笑:“我想,这恰恰反映了我们之间的不同。我对沉默的守卫者颇有敬意,但我对这种目标不感兴趣。“小丑顿时变得失落:“a----为什么不呢,医生?你以前也曾说过,对我这样的病人不感兴趣----地域歧视?针对哥谭人?”汉尼拔:“因为你们同样是疯子。疯子就像一个被倒空的杯子,一眼就能看见杯底。我更爱品尝盛在杯中的部分----复杂柔软的部分。“小丑:“嘻嘻。他是否也品尝过你的小羊羔呢,医生?”小丑说完,蹲在沙发上嘿嘿地笑。跟小丑这样的人沟通,需要适应他跳跃性的思维和毫无逻辑的问答----有时他是故意为之的。汉尼拔很平静。“那是不可能的。”他说。----但不可否认,他的确碰了。当他走出客厅,走进秘密宅邸幽暗的长廊时,心理医生有些不悦地想。像一个不问自取的窃贼,在主人家里留下一串肮脏的足印,用戴着漆黑手套的手,去触碰他最上等的私人物品----恕他直言,那并非一个有礼绅士该有的行为。他栖身的这所秘密宅邸,有着跟他在哥谭时暂住的大宅,一模一样的幽暗长廊。男人轻轻在长廊中央驻足,仿佛又看见干干净净的蓝眼睛少年,推着轮椅向他靠近。乔沃德第一次与他见面,是自己推着轮椅来的。哥谭似乎总要与雨水和阴天挂钩。他站在宅邸的二楼窗边看着,从暴雨连绵的人行道上,少年打着一把白伞,一只手吃力地摇着轮轴,穿过雨水而来。冷漠的家庭关系。汉尼拔几乎立刻就对少年做出了初步判定。棕发男孩到了宅邸的门边。门铃太高,他够不着。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淋湿大半的衣服,他闭了闭眼,收起伞,用伞尖戳响了门铃。男人打开门,站在幽暗的门廊里,眼神带着温文尔雅的笑,邀请他进来。少年把轮椅停在了门廊的脚垫上。他的小白伞在滴水,他不想弄湿别人家的漂亮地毯,就拿着手接,让雨水流在自己裤子上。大门在他身后静静关上。那时哥谭爆炸案过后不久,汉尼拔的咨询工作剧增。大量ptsd患者占据了他的个人时间,他只得停下对阿卡姆的兴趣研究,转而专注于本职工作。乔沃德与他接诊的其他病人没有任何不同。他的双亲在爆炸中过世,他双腿被炸伤,而据他在哥谭的舅舅描述,乔沃德经常会在半夜尖叫着惊醒,影响与他同岁的表哥学习。汉尼拔注意到,少年的左腕有一块很厚的护腕,底下藏着绑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也许是一次被偶然目击的自杀行为,让他的舅舅决定把他送来这里。乔沃德非常配合,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结束后,他轻轻地说:“谢谢您,医生。我觉得比之前好多了。”汉尼拔:“令人欣慰的结果。下周再见,乔。”像乔沃德这种严重的ptsd,治疗通常都需要一段长期疗程。但第二次见面,汉尼拔发现少年的状态又倒退了,左腕上的绷带换了新的。汉尼拔:“愿意跟我谈谈你的舅舅,和你现在居住的环境吗?”乔沃德:“一切都很好。”他去拿桌上的水杯。透过透明的玻璃杯,汉尼拔看见他右手掌心贴了好几道创可贴,肿得像层馒头。他想起乔沃德每次都是一个人摇着轮椅,穿过长长的人行道过来。每次治疗结束后,他也不急着回家,坐着轮椅在街上游荡。汉尼拔:“上一个病人送了我一双手套,但型号偏小。我想你刚好适合。”他随手把自己一副旧的厚手套送给乔沃德。乔沃德看看他,蓝眼睛里一瞬间竟然有丝凄然,但他掩饰住了。乔沃德:“谢谢您,医生。“他很珍惜地戴上了。往后每次来治疗,他都戴着这双有点破的旧手套。治疗持续了一个多月,毫无预兆地中止了。据乔沃德的舅舅所说,他们认为乔沃德已经治好了。作为乔沃德的主治医生,汉尼拔知道他的状态离“治好”还有很大一截。但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了。他是声名在外的心理医生,咨询费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像乔沃德这种中产阶级家庭,中途突然停止治疗、或者更换心理医生的病人大有人在。到这里为止,他都没有在意。然后,又是一天哥谭暴雨。汉尼拔结束了当天的咨询工作,在二楼窗台处品一杯红酒。他看见少年戴着他的旧手套,打着小白伞,艰难地摇着轮椅穿过人行道。男人打开门,微笑着站在门廊里迎接他。但乔沃德却似乎本没打算上门咨询。他显得有些惊慌,讷讷地说:“我只是散步……”汉尼拔扫了一眼他的左腕,那里的绷带又厚了一层。汉尼拔:“现在也并不是我的工作时间。所以,我可以邀请你进来喝杯茶吗?”于是乔沃德又推着轮椅进来了。他还是在门口的脚垫上停住轮椅,用手接住小白伞滴下来的水,滴得满裤子都是。他良好的家教和礼仪,是汉尼拔请他进来喝这杯茶的主要原因;但当他看见少年仔细地把旧手套脱下来,在膝盖上叠好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这是一个几乎被社会抛弃了的孩子。失去双亲,远离故乡,双腿残疾,还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并被困在陌生的哥谭,和冷漠的亲属家庭里。----就算有一天他消失,大概也不会激起任何波澜。汉尼拔: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