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还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恋人,该多害怕啊。光是想想,赵瑞怀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他深吸了口气,推开卧室的门。沙发上的人猛地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间。迟绪一米七八的个子,一点也不矮,可这样看他就真的像个小孩,赵瑞怀走过去,伸手抚了抚他的背,指尖轻轻划过他凸起的骨骼。迟绪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看他,那双黑宝石似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水痕,以及无尽的悲伤。迟绪爷爷葬礼的那天,赵瑞怀也在场。按迟绪老家的规矩,老人去世后应当把尸体停放在家中两天的,奈何半年前正值盛夏,老人家被发现猝死在家中的时候尸体已经撒发出很浓重的异味了,赵瑞怀赶到的时候,葬礼上只有一盒骨灰。来参加葬礼的亲戚也不多,迟绪父母去世后,两边亲戚就都不太来往了,倒不是人心多冷漠,只不过人情往份儿的,别人家办事你人不到钱也不到,你家有事了,别人自然不会请上一天半天假,花上一两百钱,上赶着来帮忙。虽然葬礼有些清冷,但是迟绪操持的很好,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差。赵瑞怀记得,他去的时候迟绪还笑着感谢他送了这么多的花圈。他那时对迟绪有愧疚,有同情,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可他真的没想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迟绪会流多少眼泪。别哭了,你爷爷走的很安详,一点罪也没遭。迟绪鼻尖红红的,带着哭腔问,真,真的吗嗯,我不骗你。赵瑞怀不想让他哭了,他用拇指抹去迟绪眼下的泪珠,你陪我睡一会吧。迟绪的眼泪一下子就憋回去了,啊赵瑞怀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只是睡个午觉而已。不不我不想睡我以前睡午觉你都陪我的,你不陪我我睡不着。赵瑞怀厚着脸皮和他撒娇,可手上的动作却强势的很,跟土匪要和抢来的压寨夫人洞房似的,硬是把迟绪拖到了自己的床上,像卷寿司一样用被子把他卷了起来,隔着厚厚一层被子手脚并用的紧紧抱着他。迟绪动弹不得,只能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的下颚,震惊了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我热热那我直接抱了不,不热了迟绪刚刚哭过,现在被这么搂着,感觉胸口闷的慌,透不过气来,心也跳得很快。第30章十八岁的迟绪让赵瑞怀记起了许多已经模糊的记忆。有所思便有所梦。他梦到自己刚上大四那会, 正值深秋,即将入冬,前往图书馆的那条林荫路两旁的树木如同迟暮美人,一阵风过来,枯黄的叶子阵阵往下掉,与春夏的落花和冬天的落雪相比,丝毫不惹人注意, 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掉下来, 厚实铺了一地,也有那么零星一点还倔强的挂在树梢。大四的时候他可没有像现在一样的身材,体重大概得有快两百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穿着一双笨重的运动鞋,踩在落叶堆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像踩在薯片上似的, 他看着前头的路, 静静的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更急的咔嚓声,伴随着吴侬软语一般细小甜腻又让人听不懂的碎碎念。赵瑞怀停住脚步, 向后看去。午后暖暖的斜阳倾洒而下,那个纤细干净的少年从秋日的阳光中缓缓走来,专注的盯着手中厚厚的英文词典, 每一步都走的分外扎实, 甚至到他跟前也顺利的避开, 好像长了第三只眼睛。赵瑞怀跟在他身后, 听他不甚熟练也不甚标准的嘟囔着单词,忍不住笑了一声。倒不是嘲笑,他自小在英国长大,后来又随着父母去英国读完了高中,少年勤奋的练习在他耳朵里就和国人听外国人说中文一样滑稽,笑也带着善意,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这样笑或许会伤害小孩的自尊心,为了弥补,他走到少年身旁,纠正他一直发音错误的单词,irace少年脚步不停,头也不抬,像是没听见一样,再开口读单词的时候却是非常正确的。不说声谢谢吗现在还不考四六级吧这么勤奋irace,,i他加快了脚步,留下赵瑞怀在原地独自尴尬。小书呆子小书呆子的目的地也是图书馆,他推着小车,穿梭在一面面高大的书架间,将那些散乱的书籍归放到它原本的位置,赵瑞怀查阅资料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他。他穿着发白的牛仔裤,袖口起球的运动外套,脸上满是不符合年纪的严肃和冷漠,如同一棵迎风而立的小白杨,所有枝叶都向上生长,紧紧靠拢,绝不与那些枝繁叶茂掺和在一起。赵瑞怀从书籍的缝隙里盯着他看,视线黏在他身上错不开,手里的资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直至他那双漆黑清透的眼睛迎面撞上来。赵瑞怀被吓醒了。他睁开眼睛,正对上迟绪安稳的睡颜。梦醒后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填的满满当当,沸腾着,翻涌着,肆无忌惮的喜欢从眼睛里溢出来。迟绪哭累了,赵瑞怀入睡没多久他也睡着了,醒的却比赵瑞怀晚很多,甚至醒来后还昏昏沉沉的,眼睛酸涩没睡饱一样。赵瑞怀坐在床边看他掀了掀眼皮,往被窝深处钻,就止不住乐,你不饿吗迟绪晃了晃脑袋,不愿意醒。他是很自律的人,六点起床,十二点入睡,每日如此,哪怕偶尔失眠,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是睡的太好了吧,没有做噩梦。三点多了,起来吃饭吧,要不然晚上睡不着了。赵瑞怀说着,动手扯他身上的被子,迟绪想阻止,奈何刚睡醒的时候手指使不上多大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丝被罩顺着他的指缝溜走了。见他恋恋不舍的盯着被子,赵瑞怀都于心不忍了,可饭还是得按时吃才行,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吃火锅。赵瑞怀家里是恒温,不盖被子也不冷,只是迟绪刚刚睡的太热,一时接受不了温差,现在要起来了,便觉得口干舌燥,特别想喝口水,看了看站在床边催促他的赵瑞怀,迟绪小声恳求道,可不可以帮我倒杯水我没力气赵瑞怀没说话,转身出了卧室,没一会接了满满一玻璃杯的水回来。迟绪趴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伸手一摸杯,都有点冰手,他好像受了委屈似的可怜兮兮,能帮我倒杯温水吗。赵瑞怀明显深吸了口气,等着。迟绪勾起嘴角,心里特别痛快。他是故意折腾赵瑞怀,但也怕赵瑞怀会生气不耐烦,喝了大半杯温度适中的水后,冲着赵瑞怀略有些腼腆的笑了,谢谢。赵瑞怀刚刚是有点不耐烦,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给别人端茶倒水过,不过迟绪这么一笑,他还觉得挺好的,便不受控制的殷勤起来了。迟绪洗把脸的功夫,出门要穿的衣服都被整整齐齐的搁在了床上。小迟绪在哭。赵瑞怀知道是因为什么。十八岁的小孩,一觉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忽然失去了亲人,还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恋人,该多害怕啊。光是想想,赵瑞怀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他深吸了口气,推开卧室的门。沙发上的人猛地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间。迟绪一米七八的个子,一点也不矮,可这样看他就真的像个小孩,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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