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敲门, 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去。房内昏暗, 大灯没开, 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 楚珩坐在暖黄的灯光里,穿着居家服,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完全褪去了白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像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爸,”楚修在办公桌前站定,“我回来了。”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从一开始的开不了口,到现在自然而然地喊出一声“爸”,只用了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楚珩放下手中的文件,摘掉眼镜放到一旁,顺便揉一揉眉心,这才抬头看向楚修,声音里有遮掩不住的疲惫:“干什么去了?”楚修如实回答:“和闻鹤西在一起。”“他不是走了吗,”楚珩说,“又回来干什么?”“他说,”楚修顿了下,“他要和我在一起。”楚珩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所以呢?”楚修沉默几秒,走到楚珩身旁,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他一直清楚地知道楚珩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如果他的绝对臣服能得到楚珩的网开一面,他愿意双手奉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珩,却因为楚修这一跪勃然变色,他盯着卑躬屈膝跪在脚边的儿子,沉声问:“你在干什么?”楚修低着头,试图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答应过你,再不和闻鹤西来往,可是……我做不到。他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可以放手让他离开,也可以努力忘记他开始新生活,可现在他回到我身边,说他喜欢我,我就觉得……我必须紧紧抓住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楚修伸手,抓住楚珩的一片裤脚,声音微微发颤:“爸,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人下跪,我跪下来求你,求你允许我和鹤西在一起,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楚珩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跪在父亲的面前,求父亲接受心爱的女人。楚珩猛地收腿,把裤脚从楚修手里抽出来。“站起来!”他低吼。楚修听话地站起来,觑楚珩一眼,见他面沉如水,便知道自己的低声下气没能软化他的铁石心肠。虽然失望,但楚修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坐下!”楚珩语气不耐,“碍眼!”楚修坐到他对面去,刚说了一个“我”字,就被楚珩怒声打断。“我从没说过不让你喜欢男人,但闻鹤西不行!”楚珩放纵着自己的愤怒,言辞也粗鄙起来,“他就是个烂货!你知道他在s市读大学的时候和多少男人上过床吗?你知道他参加过多少个群-交派对吗?他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楚修心头一跳。显而易见,楚珩调查过闻鹤西。不知道他有没有查到闻鹤西和周海鸿的关系?“凭着一副好皮囊,他把闻鹿南变成了一个色-欲熏心的神经病,害死了周嘉洛和庄舒容,就连周海鸿这个老狐狸都对他垂涎欲滴,想要包养他。”楚珩疾言厉色,目光森冷地看着楚修,“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闻鹤西若是生在古代,就是妲己褒姒那样的红颜祸水,轻则害人害己,重则祸国殃民。作为一个父亲,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这样一个祸害搅在一起,你跪下来求我也没用,我绝对不会答应的!”稍作停顿,楚珩阴狠地抛出最后一句:“你如果一意孤行,我就杀了他!就算你恨我也无所谓。”楚修骤然心惊。他知道,这绝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楚珩绝对说得出做得到。“言尽于此,”楚珩语气冷淡,“你出去吧。”楚修却坐着没动,他出奇地冷静,从容不迫地看着一桌之隔的楚珩,缓缓开口:“爸,你相信借尸还魂吗?”楚珩蹙眉冷笑:“不要试图愚弄我,你会后悔的。”楚修置若罔闻,径自说下去:“大概是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缘故,我性格孤僻,迄今为止只交过一个好朋友。他叫江知宴,是我的大学同学。”心头触动,楚珩的表情不自觉柔软下来,认真地倾听着。“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被他的脸迷住了,大概算是一见钟情吧。”楚修仿佛陷进了回忆里,眼神和声音都变得温和,“一见钟情看脸,日久生情看性格,相处多一天,我对他的喜欢就多一分,量变引发质变,终于,我爱上了他。”楚修从来没有对除唐秀懿和江知宴之外的第三个人产生过“爱”这种感情,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爱”这个字眼,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说出口,万万没想到,听的人竟会是楚珩,他隐隐有些赧然,目光微垂,落在桌面上摆着的一盆不知名绿植上。“但江知宴和我不一样,他喜欢女生。”楚修回忆着过去,剖析着自己,“刚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时,我痛苦过很长一段时间,险些误入歧途,好不容易才找回和接受自我。我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所以我绝不会自私地把江知宴拽到这条路上来。我把对他的感情深藏在心底,从没向他表露过一丝一毫,我看着他交女朋友谈恋爱,我也偷偷地交男朋友,希望有人能取代江知宴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是……没有人。”“毕业后,我和江知宴进了同一家公司,合租了一间公寓,朝夕相处,他终于发现了我喜欢同性的秘密。他没有因此厌恶我,我也没有因此产生掰弯他的念头,我们依旧是好哥们。那之后没多久,我认识了闻鹤西,上过一次床之后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楚修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过去展示给楚珩看,好的坏的,和盘托出,无比真诚,“我和闻鹤西之间,并没有精神上的吸引,只是为了满足原始的欲-望,各取所需而已。”听到这里,楚珩的表情变得困惑。刚才楚修跪着求他,说出闻鹤西的名字时,是真的饱含热爱,而现在,却又是真的凉薄,仿佛说的是两个人。他猛地想起楚修刚才提到的“借尸还魂”,难道……楚修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下去:“去年五月,江知宴失恋,为了带他出去散散心,我和他还有闻鹤西三个人去了泰国曼谷。你既然调查过闻鹤西,应该知道,我们在曼谷出了车祸。当时,我和江知宴一辆车,闻鹤西和周嘉洛一辆车,江知宴当场死亡,闻鹤西变成了植物人,就是从那时候起,江知宴的灵魂就住进了闻鹤西的身体里。昏迷十个月后,江知宴的灵魂苏醒,他用借尸还魂的方式,获得了重生。所以,现在活着的,不是闻鹤西,而是江知宴,我一直爱着的,想在一起的,也是江知宴。”楚修看着楚珩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我用我的生命起誓,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有任何欺骗,就让我不得好……”最后一个“死”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楚珩厉声喝止:“闭嘴!”楚修安静下来,等着楚珩的反应。他希望楚珩能相信他,就像江春声相信江知宴那样。楚珩默然许久,平静开口:“假设借尸还魂是真的,但既然江知宴喜欢女人,他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身为同性的你?”楚修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