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没走多远,一辆高级轿车停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江知宴心里“咯噔”一声,正要往旁边躲,就看见从后座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用不太确定地语气喊了一声:“鹤西?”江知宴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人正是闻鹤西的亲生父亲周海鸿,楚修给他看过周海鸿的照片。真人比照片看起来年轻些,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相貌俊朗,身材挺拔,丝毫没有中年男人的臃肿衰颓。“周叔叔。”江知宴乖巧地喊了一声。周海鸿走近,目光黏在他脸上:“五六年没见,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了。”这话说得让江知宴不知道该怎么接。周海鸿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记得蒋梦蝶的样子?记得一个去世近二十年的人的模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赤-裸的注视让江知宴觉得不舒服,他没话找话:“我刚看完嘉洛出来,周叔叔节哀顺变。”周海鸿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他病了这么些年,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江知宴怀疑自己看错听错了。他刚才是笑了吗?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突然死了,他竟然说“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完全听不出丝毫悲伤的意思。未免太冷血了吧?“你去哪儿?”周海鸿说,“我送你。”“不用了,”江知宴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打车就行,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这里很难打到车的,我也正不想回家,家里压抑地喘不过气。”说着,周海鸿不容拒绝地抓住了江知宴的手腕,“走吧,上车。”江知宴被塞进副驾,周海鸿让司机下车,亲自开车,调头,驶离别墅区。“离开闻家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周海鸿问。江知宴答:“我去s市读了大学,毕业后回来,没正经上过几天班,就浑浑噩噩地混着。”周海鸿问:“现在呢?也没工作吗?”江知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说:“去年车祸后,我在医院躺了十个月,前段时间刚醒,身体还在恢复期。我和嘉洛一起出的车祸,周叔叔忘了吗?”周海鸿“喔”了一声,笑着说:“我确实忘了,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偏头瞟江知宴一眼,“你和嘉洛当时在谈恋爱,是吗?”江知宴沉默两秒,说:“是。”“现在呢?”周海鸿问,“你还爱着嘉洛吗?”周海鸿的提问让江知宴摸不着头脑。面对儿子的同性恋对象,庄舒容那种态度才是正常的,而周海鸿却像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与他无关的事一样,这实在太诡异了。“嘉洛已经死了,我不想再说这个。”江知宴避而不答,“周叔叔,我有点累,可以睡一会儿吗?”周海鸿说:“好,你睡吧。”江知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偏头朝着窗外,这样就可以不用和周海鸿说话了。刚驶进市区,江知宴就以要见朋友为由提出下车。周海鸿把车停到路边,趁江知宴解安全带的时候递过来一张名片:“拿着,等身体养好了联系我,叔叔给你安排个好工作。”江知宴接过来,道了声谢,推门下车。做戏做全套,他掏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直到看见周海鸿的车从旁边驶过去,他才放下手机,松了口气。周海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周嘉洛的死对他来说好像无动于衷,他甚至嫌家里气氛压抑,找借口逃避。手里的名片上写着:飞达集团董事长,周海鸿。地位显赫,却活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这样的人生,真的会幸福吗?江知宴随手把名片扔回了垃圾桶里。如果说之前他还残存着一点要帮闻鹤西认爸爸的想法,那么在见到周海鸿之后,这点残念顷刻便不复存在了。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认他干屁。江知宴突然就想老爸了。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紧张地等待接通。“嘟----嘟----嘟----喂?”“咳,你好,请问是江春声先生吗?”江知宴紧张得声音发抖。“我是,”老爸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你那位?”江知宴信口胡诌:“我是中-国-人-寿的工作人员,请问您需要买保险吗?”“不买。”然后利落地挂了。江知宴不贪心,能听听老爸的声音就满足了。楚修说了,等五一长假带他回f市,到时候就能见到老爸了,这是江知宴目前最期待的一件事,真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三天后,周嘉洛的葬礼举行。等葬礼结束,亲友们陆续离开墓园,江知宴才从车上下来,他穿着黑西装,手里拿着一束白菊,独自朝墓园走去,楚修在车里等他。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墓园背靠着一座矮山,山上种满绿树,盎然绿意里还盛放着鲜妍的花朵,空气里都是芬芳的味道。周嘉洛的墓碑前也堆满了鲜花。江知宴弯腰把手里的白菊放上去,看着墓碑上那张年轻鲜活的照片,心口酸疼,却已经不会掉眼泪了。周嘉洛死了,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也跟着死了,往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属于江知宴,不会再被闻鹤西影响和掌控。周嘉洛和闻鹤西的故事,至此终结。江知宴朝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低声说:“对不起……再见。”鞠躬的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身来,最后看一眼周嘉洛的照片,转身离开。墓园离市区很远,半路上,天气突然转阴,很快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已经进入四月,b市将迎来短暂的雨季,等雨季结束,夏天就来了。“我不喜欢下雨,”江知宴看着来回摆动的雨刷,“一下雨心情就会变差。”楚修笑着说:“下雨天最适合吃火锅了。”江知宴眼睛一亮:“你怎么这么了解我?我想吃火锅,我们去吃火锅吧!”楚修说:“但你不能吃辣,只能吃清汤锅。”江知宴兴高采烈:“清汤就清汤,我要吃肉,我现在就已经馋得流口水了。”楚修笑着说:“没出息。”回到市区,去火锅店一顿胡吃海塞,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也黑透了。雨洗过的空气格外清新,江知宴开着车窗吹凉风,有点陶醉,手机响了都没听见,楚修提醒他接电话,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温润打来的。温润说,庄舒容自杀了。葬礼结束后,回到家,庄舒容把自己锁在周嘉洛的房间里,用刀刺穿了喉管,残忍又决绝,不给自己任何活下来的机会。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明天见。第13章生命无常。轻飘飘四个字,却有不能承受的重量。挂了电话,江知宴关上了车窗,刚才还让他感到凉爽舒适的夜风,现在却吹得他遍体生寒。“怎么了?”楚修问。江知宴平复片刻才回答:“庄舒容自杀了,用刀刺穿了自己的喉管。到底对人生绝望到什么地步,她才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自己?”楚修给不了他答案。自杀的手段有很多,吃药,割腕,跳楼,上吊……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刺喉的。不仅残忍,还需要巨大的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