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家除了担心施林,也不觉得心慌害怕,没道理那么容易中招。种种异样,或许统统归为闹鬼是个省心省力的解释。但是——等等,施林?沉思之际,雁游直觉捕捉到了什么,马上将孟昊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刚刚在院子里,你为什么让我小心施林?”孟昊明显迟疑了一下,直到雁游催促,才解释道:“我也不能确定。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太虚伪,似乎在盘算什么,所以我总觉得他不可信。”“虚伪?”雁游仔细回想了一下军训里那段同吃同住、一起进进出出的日子,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有些时候施林总是体贴得过了头,往往自己都还没开口,只是视线一落,他就马上把想要的东西递了过来。而且与他交谈是件很舒服的事,因为他说的话总能撞到你心坎上。但,一来因为初次有同窗的喜悦,二来因为施林生了一张讨喜乖巧的娃娃脸,让人潜意识觉得,他就该是这种性子。两相结合,雁游竟一直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直到现在被孟昊点醒,才惊觉不对:世间是有从小善于察颜观色的人,但基本是生存环境所迫,不得不早早学会看人脸色行事。这些人多多少少会露出端倪:日用之物匮乏短缺,或对亲情异常敏感,要么从不谈及家人,要么高谈阔论自己的遭遇,以博取同情心。但是,施林统统没有。他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完全是一个普通男孩该有的样子。也正因此,发现端倪后愈发异常。他的异样体贴,他的无事殷勤,也许指向一个目的——非奸即盗。他到底想图谋什么?孟昊不知雁游一旦被点醒,想得比他更透澈。见他久久不曾言语,还以为是不相信,便罕有地详细解释道:“我家长辈做的生意,需要花力气来讨好主顾,揣摩心理,投其所好,人家才肯赏一口饭吃。从小听他们说里头的门窍,虽然我自己做不到,但却因此对这种人非常敏感。刚认识施林那天,我就看出他并不是天生体贴周到的性格,所以觉得他太虚伪,或许还别有所图。只是,转念想想,毕竟是在学校里,一个学生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如果贸然说出来,反而影响不好,就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想法。今晚他突然不见,我本以为他或许是白天发现了什么,趁夜悄悄来寻找,所以才提醒你小心他。”听罢孟昊的分析,雁游不禁苦笑:这位外表冷酷的同学心肠真的很软,为了施林的名声着想,没有说出怀疑。但如果他肯早一点把这番话讲给自己听,或许今夜的事就不会发生。看懂了雁游的微妙神情,孟昊疑惑道:“你认为这事和他有关?”“十之*。”雁游示意他听周围的动静:“你注意到没有,林里的虫鸣鸟啼消失了好一阵。除了人为,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而且又与施林有关,如果说不是他策划的——”被晾在一边的卫长华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见两人神色越来越凝重,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真发现了鬼?他们怕自己沉不住气,所以特地撇开了自己私下说话?稳重人钻起牛角尖来最可怕,自惊自吓更是容易击溃人的心理防线。卫长华被石头上的泥印吓到,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鬼怪作祟。这会儿再有的没的想一大堆,好不容易压下几分的害怕顿时再度暴胀开来。他惊慌地四处张望,只觉每一处沙沙作响的树叶后都躲着一只不怀好意的恶鬼,蠢蠢欲动,预备择人而噬。蓦地突然发现某个方向的树木格外稀少,看上去像是一条道路的样子,也无暇细想刚才那儿还不是这个样子,立即去推雁、孟两人:“快走,我找到路了!”“什么?”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吓破了胆的卫长华已经撒开双腿朝那边飞奔而去。见状,本来在商量该怎么走出林子的两人只得暂且抛下计划,先跟上去。若卫长华也走丢了,那麻烦就更大了。大概是被害怕激发出了潜能,平时体力和雁游差不多的卫长华这会儿跑得脚下生风,连孟昊都追之不及。但堪堪跑到那处“林道”,他忽然又放慢了步子,像喝醉了酒似的,身体摇摇晃晃。“卫师兄?!”孟昊与雁游一前一后跑到他面前,刚要伸手扶他,突然鼻头作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呼吸侵入了身体。随即脑子一晕,双腿发软。这种感觉很奇怪,也来得很快。身体突然间变得轻盈之极,仿佛将要飘上云端。但脑海的眩晕却是一阵强过一阵。视线所及,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渐渐重合的树影星光之间,浮现出道道斑斓色彩。当那些光怪陆离的颜色渐渐融为一体时,雁游仿佛听到谁的声音:“这包加了料的毒蕈粉还是那么管用。”尚未分辨出这话里的意思,他便彻底失却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等雁游意识稍稍清醒时,周围的一切仍是朦胧的,幻觉仍在继续。明明是黑夜,眼前却有鲜花丛生,彩虹横贯,矮个儿的小人成群结队跑来跑去。一切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那么的不真实,像儿时的梦境突然再现。雁游盯着跳舞的小人看了许久,心头一片茫然。这时,有团暖烘烘的东西突然滚到他的怀里,钻进单薄的背心无意识地乱拱乱蹭,嘴里还不停小声叫唤着。原本麻木的知觉渐渐被刺痒感取代。雁游似乎清醒了一些,吃力地抬起头,极力睁大眼睛,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置身一处低矮的山洞,有什么东西黑沉沉地压在头顶。胸口的痒麻感越来越强烈,还多了种湿嗒嗒的微刺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舔舐他的皮肤。强忍下眼前金星乱迸,雁游分辨许久,终于听懂了那小东西发出的声音:“咪……”猫?这里怎么会有猫?昏沉之间,一道白色光芒突然刺破了黑暗。雁游马上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险些流出眼泪。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昏沉幻觉又消散了些许,看清头顶竟是白天支起摆放器材的帐篷。慢慢想起之前的经历,他不禁疑惑怎么会被带到这里。“醒了?嘿嘿,正好,来帮我看个东西。”手持电筒的那人面孔隐在黑暗里,只能由声音来判断是个陌生人。说着,他窸窸窣窣地摆弄了一阵,举起一件东西,递到雁游眼前:“听说你眼力很毒,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件瓷器?不,也许是陶器……等等,说不定是只素胚?雁游仍然眼花得厉害,几乎看不清那近在咫尺的物件,大脑却已本能地开始思索。用脑过度,感觉到又将有幻觉出现,他连忙移开视线,改为盯着来人的手。盯了半天,他勉强分辨出,这人手指修长,皮肤细腻,看不出半分劳作的痕迹,像是养尊处忧惯了,竟有些像女人的手。但听嗓音,却绝对是个男人。这人和施林有什么关系?他们闹这一出,就是想让自己帮忙鉴定?难道这东西的来历见不得光?被小猫一身软毛贴在最敏感的地方,蹭得全身发痒,雁游觉得脑子又清醒了几分,视线也渐渐恢复清明,只是手脚还软软的使不上力气。想了一想,他胡乱说了个名称: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