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打个招呼说不过去。只是,雁游却没在房间里发现他。张望之际,一不留神脑袋往前多探了几分,马上被眼尖的平头男捕捉到:“你是哪个老师的学生?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被人点到,雁游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打了个招呼:“各位老师好,我是新生。听说今天有考核,想过来参观学习。如果打扰到你们,我这就离开。”他自然不可能对位陌生老师大谈自己想转系的打算。而老师们也就误把他当成了考古系的新生,觉得这少年还挺好学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平头男更是大大方方地一挥手:“既然来了,就看看再走吧。会报考考古系,你应该多少有些古玩知识吧?或者,是不是长辈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雁游不想太招摇,便含糊说道:“嗯,了解一些,但还需要学习。”一个小新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名人。老师们新鲜了片刻,便由着他去了。雁游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这儿其实都是赝品,拆得七零八落,估计都是拿来给学生练手用的。而昨晚陈博彝向他索要的那只燕耳尊,被珍而重之地单独放在最大的书桌上,显然在享受“唯一真品”的待遇。雁游家学渊源,最初开始练习用的就是真品,自然对这些连仿都仿不精致的假货瞧不上眼。转了一圈,还是没等到陈博彝,他刚想退到外头继续等,经过某张长桌时,却见一名梳着小偏分,腼腆白净的男生对着一只外表铜黄、并有斑斑黄锈连绵如片,内里却是漆黑色的铁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嘴里还无意识小声嘟囔着:“铁器上怎么会有铜器的黄锈?这锈痕是什么的原因造成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唉,早知道我也抄份小抄就好了。”他的嘟囔不但雁游听得明白,那几位老师也听见了。当下某位老师定睛一看,一拍脑袋:“坏了,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了?以他们现在的眼力,还看不明白。”嘴里嘀咕着,老师刚想把那件错放的赝品收走,却听雁游对那学生说道:“这不是天然生成的锈蚀,是用锡末与水银混合之后涂抹在器物上,再涂上老醋调了铜砂末的汁。等器物表面发生改变后,再把它整个浸进刚汲进的井水。等拿起来表面就变成了古铜色。用稻草烧烟薰染,再以旧布擦拭,色泽便亮如传世古铜器。至于表面的锈痕,则是用紫胶与松香化软,加入铜锈屑末,涂染凝固而成。”男生“啊”了一声,疑惑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虽然不太记得课本上是怎么写的,但也不该毫无印象啊?”适才雁游是被他专注又焦急的模样勾起了以前的回忆,一时忘情才出言提醒。被男生一问,顿时醒过神来:自己这些江湖谈也许不适合在学校里提起,遂笑了一笑没有接话,转身便想离去。这时,身后忽然有人问道:“这是铁器,却做上了铜器的旧,这又怎么解释?”雁游本不想回答,但回头一看,问话的竟是老师之一。知道这班人里,指不定那一个就是他将来的老师,万万不能开罪,便回答道:“这器物做旧手法太糙,明显是新手拿来练习的。至于为什么用铁不用铜,我估计是铁件比铜件便宜,所以才用铁件练手。”此言一出,老师们俱是一惊:这份眼力,这份见识,慢说学生,就连老师里也有不如他的。这少年年纪轻轻,怎么会如此精于古玩?见王哥不以为然,周围的人都纷纷收回了好奇的视线。至于许世年,则从那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听出了隐约的威胁之意。虽然很想拔脚就跑,但理智还是让他坐回了原处。他像不认识王哥那样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却始终一无所获。他试图故作镇定,仍旧打着摆的小腿却出卖了他:“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只是个老师,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呵呵,许老师,别急嘛。不妨先听听我的话,才知道你给不给得了。”说着,王哥凑上前,低低耳语几句。随着他的话语,许世年表情不断变幻,最后大惊失色:“不行,这绝对不可能!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王哥敛去笑意,语气蓦然变得强硬:“这儿不是你说了算。”许世年语塞,思索片刻,又低声央求道:“你不知道他的脾气,但我知道。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答应的。你换个别的条件,哪怕我把赚来的钱全给你也行。”“哦?那你不妨再看看这个。”说着,王哥提过背包,刷一声拉开拉链,推到许世年面前。看清里面的事物,许世年再度变色,难以置信地颤声说道:“你……这是我第一次卖给那米国人的东西,你……你们是一伙的?”他不是笨蛋,见卖给客户的东西居然在王哥手里,如何还猜不出首尾:“你们合伙下套来骗我!”“镇定镇定,许老师,我还没说完。”王哥带起拉链,轻轻拍着背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经手的这几件东西,包括那只诸葛鼓,都是我从坟包子里扒出来的。哎呀,那只诸葛鼓可是我千里迢迢从云南背过来,死沉死沉的。可惜正主还没过目,倒先便宜了你。倒卖文物出境是犯罪,盗墓也是犯罪。双罪并罚,你吃得消么?”许世年又气又怕:“墓是你盗的,东西也在你手里,和我没关系!我要报警!”见他到这会儿还抱有侥幸心,王可不禁沉下脸来,懒得再兜圈子,直接把话挑明了:“我们敢给你下套,自然样样准备齐全。不管你告到谁那里,结果只有一个:你为了发财铤而走险,雇佣盗墓者掘墓盗宝,又卖给外国佬。如果你想身败名裂到监狱里吃一辈子牢饭,就尽管去报警吧!”许世年是个热衷于权势财富的人,这些年汲汲营营,好不容易在学校有了一席之地。系主任的位子他还没坐够,如何舍得放手?身败名裂四个字像是具有魔力一般,眨眼之间就抽干了他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瘫痪般坐在简陋的小木扎上,他颓然闭上眼睛:“这事儿……不能急,我得找个适当的机会,慢慢跟老头说。”见他识相,王哥敛去厉色,重新变得笑容满面:“呵呵,我也听说过老前辈身体不好,是该稳妥些。这样吧,我给你五天的时间。如果你给不出答复,那位米国先生当初和你交易的照片,就会贴到学校公告栏里。”听到他们居然还有照片,许世年身子绷紧,条件反射想要大骂,却又不敢,最终只得咬牙点头,艰难地说道:“我知道了。”“许老师真是痛快人,和你打交道,省心省力。”王哥面带嘲色地扔下这句话,拿起背包扬长而去,独留许世年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也不知是在后悔还是在害怕。即便是在争执时,他们也没忘记压低声音。但毕竟说了这半天的话,一直在凝神细听的雁游还是听到了六七成左右。再结合两人的反应,拼拼凑凑,很快推理出真相:许世年被人设了连环套,以为找到了阔气的买家,孰不知这只是有心人串通起来合演的一出好戏。现在对方撕破脸面亮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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