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蝰蛇说:“你事先就知道吗?!”苏鹤亭道:“猜的。”蝰蛇大受刺激,他跟阿秀共事几年,一直觉得阿秀木讷寡言,脑子不好,却没想到阿秀会是个人造人。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全因两个人逃跑时,他发现阿秀自我修复能力惊人,后颈的脑机接口与普通拼接人的设计不同。蝰蛇说:“我是卫知新的心腹,我不知道阿秀是个人造人,卫知新恐怕也不知道。阿秀是卫达从精英队伍里拨过来的,我以前还当他有什么迟钝病……”阿秀战斗时的反应速度超群,几乎能与苏鹤亭相比,可他対战斗外的事情都懵懵懂懂,这也许正是人造人的缺陷,也是人造人被卫达视为“下等替代品”的原因。苏鹤亭曾经以为,所谓的人造人会是像泰坦、肥遗那样简单粗暴的生物拼接,然而就阿秀来说,他和普通拼接人没什么不同,并且除了略显迟钝这一点,没有其他问题。警长带走阿秀,或许不是贪色。苏鹤亭抬起食指,用指腹蹭了蹭鼻尖。他直觉审讯厅地下的栽培基地有秘密,可他又无法完全相信玄女。一个给刑天打工的共存体,为什么要対他们有问必答呢?数据雨逐渐熄灭,房间暗下去。须臾后,玄女用数据组就了一个绿色的影子,看轮廓像是个兽化拼接人。她说:“猫,你是为了那晚的兽化拼接人而来,我可以告诉你,有关那些兽化拼接人的真相也在审讯厅地下的栽培基地里。”苏鹤亭道:“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那由数据组成的影子在房间里漫步,渐渐分裂成两个、三个……无数个。它们不仅是兽化拼接人,还是拼接人,以及幸存者。玄女道:“我不能说。”即便她的意识可以游荡在任何地方,可她的身体依然受困于黑市某处。正如谢枕书所说,她刚刚说的自由是自欺欺人,她只是刑天放出的风筝,在高空中的自由有限,决定她飞远飞近的线还攥在别人手中。玄女用童声和女高音拼凑出句子:“我看过刑天的记录,他们一直在分析谢枕书,谢枕书在惩罚区中表现了‘预知’能力。但我认为,那不是超能力,而是基于庞大数据的计算,是分析后的预判,対吗?”谢枕书如果能预知未来,当初就不必冒险来这里寻找猫的下落。他摘下眼镜,眼底的情绪晦暗,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说什么?”玄女说:“我也试了试。”她根据自己的资料库和监控探头,以黑市为中心,仔细观察并分析所有人的行为,再対他们的未来进行预判。不知道为什么,玄女的声音里没有明确的语气,而是透露出一种疲惫:“我看到所有人都在走向疯狂,拼接人,幸存者,共存体……还有人造人。在主神系统向生存地投放战争武器以前,生存地会毁于自己人之手。”蝰蛇眉头紧锁,听得迷迷瞪瞪,道:“解释一哈噻,要打仗咯?”玄女说:“战争早就开始了。”苏鹤亭猫耳一动,觉得这句话不同寻常,似乎在暗示什么。谢枕书用手帕擦拭镜片,说:“你知道皇帝今晚必死无疑,所以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们。”玄女坦然道:“是的,我想见苏鹤亭。”苏鹤亭被点名,目光转向谢枕书,嘴里问玄女:“见我?你找我什么事?”玄女说:“请你来见我。”蝰蛇抓耳挠腮,道:“什么你见我我见你,你们这不是见了吗?”房间里漫步的数据人影缓缓散开,变回无趣的数据雨。玄女这次的思考时间很长,她似乎正在和什么做抗争。几分钟后,她说:“不……我们还没有见面,我的意识虽然在这里,但身体在栽培基地……”数据雨的绿光黯淡,玄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说:“苏鹤亭,如果你能来栽培基地见我,我就帮你……”苏鹤亭奇道:“帮我什么?”玄女说:“……帮你偷回记忆。”苏鹤亭倏地一惊,道:“偷?我的记忆在别人那里?喂——”房间内的数据绿光随即消失,只剩苏鹤亭的回音,不再有玄女的回应,她的意识已经离开了。片刻后,一张悬浮着的黑市路线图在三人眼前弹出,各种路线错综复杂,上面标记着数不清的红点,如同徘徊在复杂迷宫中的虫蚁。蝰蛇问:“这是什么?”苏鹤亭抬起唐刀,用刀尖点了点图上的小白星,说:“栽培基地。”审讯厅的位置上标着颗小白星,也是所有红点围绕的核心。蝰蛇道:“走!”谢枕书把眼镜戴回去,开了房间的灯。灯一亮,那空旷感就消失了。他们头顶上是镜子,可脚底下踩的并非是镜子,而是玻璃。苏鹤亭挪了下脚,透过玻璃,看见底下整齐排列着六只封闭的玻璃缸。蝰蛇定睛一看,忽然抱住尾巴,被吓得不轻,道:“这他妈是什么……棺材!”那六只玻璃缸里都有人,他们看起来十分年轻,但都脸色灰白,泡在透明液体中,犹如沉睡。谢枕书蹲下来,说:“实验体。”苏鹤亭也蹲下来,跟他头対头,道:“原来狩猎实验‘玻璃罐培育计划’是真的。”36810说过,这些被植入芯片的实验体如同植物一般,被长期养在玻璃制造的营养缸中,无法脱离营养液生存,也很难适应真实世界。可比起植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无辜的标本。苏鹤亭用指尖轻轻敲了一下玻璃,道:“他们都叫‘晏君寻’?”刚刚玄女提到了这个名字,苏鹤亭还记得36810的录音,录音也说过,在狩猎实验中,所有实验体都共用一个身份、一个名字。谢枕书说:“嗯。”可惜这几个实验体都死了,不知道警长把他们的尸体保存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苏鹤亭道:“你说过,珏日记里画的‘兔子’,是唯一活下来的晏君寻,他被7-001带走了,那玄女是谁?”谢枕书眸子抬起,跟苏鹤亭対视。他说:“不好说。”“不好说”这三个字意味着他知道一些信息,只是还不能确定。谢枕书道:“共存体只属于狩猎实验,因为只有狩猎实验拥有可植入芯片的实验体,南线联盟也做不出这样的芯片。”苏鹤亭说:“她骗我。”谢枕书対“骗”这个字颇为敏感,他眸光微动,顿了一会儿,道:“……实验体的记忆都不可靠,他们的芯片可以被人或系统修改。”玄女也许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她被刑天设置为“来自南线联盟且与狩猎实验及珏无关”,可事实上,她正在使用的这枚芯片很可能和“晏君寻”是同款。苏鹤亭猫耳飞折,他突然站起来,说:“走吧,去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要怎么把我的记忆偷回来。”谢枕书捏了下指节,眼神深邃,轻轻地“嗯”了一下。蝰蛇憋住疑问,板着脸装没听见,以免这两个人嫌他知道太多,把他半路做掉。他见他们要走,立刻跟上。8楼的火拼刚刚结束,和尚正在清点伤亡人数。他戴着通话器,听大姐头说话。大姐头说:“……今晚让隐士跑了也好,他机灵点,知道观察风向。”双马尾在楼顶留了飞行器,见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