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楚识琛放下心:“那你早点休息。”项明章道:“嗯,明天见。”电话挂断,凌晨了,楚识琛望着漆黑夜空,绽放的烟花一朵压着一朵,霎那盖过繁星。楚太太跑出来看,双手捧着胸口,姿态宛如一个烂漫的少女,楚识琛走过去,脱下外套给楚太太披上。噼啪声中,楚太太轻柔地说:“你爸爸在的时候,每年都给我放烟花。”楚识琛动容道:“你是不是很想念他?”“是的呀。”楚太太挽住他的肘弯,靠他的肩,“他哪里都蛮好,就是走得太早了。”楚识琛想起自己的父母,恩爱多年,一朝生离难等重逢,甚至不能见最后一面就成了阴阳相隔。他望着天空安慰楚太太,也是安慰真正的母亲:“妈,你不要难过。”“我就是遗憾。”楚太太说,“但没关系,楚喆不在了,我可以看别人放的烟花,都是一样漂亮的。事情好坏呀,在你怎么想,日子也是看你选择怎么过。”楚识琛有些讶异,他知道楚太太性情开朗,原来更有一份豁达。烟火消散无痕,楚太太冷得一抖,挽着楚识琛回屋里,说:“明天几点出发合适?”楚识琛问:“去哪?”楚太太说:“去项家给老爷子拜年啊。”楚喆在的时候,大年初一会带楚太太去项家拜访,近些年交情淡了,就没去过。今年两家又变得亲近,婚礼都邀请了,春节怎么也要去给项行昭拜个年。楚识琛反应过来,项明章说的“明天见”原来是这个意思。看他没吭声,楚太太以为他不想去,说:“没办法,人情总要做的,你和明章关系不错,就当去找他小聚。”楚识琛道:“我无所谓。”“那就好。”楚太太说,“项家人丁多,表面一团和气,其实暗流涌动,话里有话,看他们较劲蛮有意思的。”楚识琛差点笑出来,问:“他们一直那样吗?”“以前不敢的。”楚太太回忆道,“项董没生病的时候,特别威严,没人敢造次,只有项明章始终盛气凌人,他受重视嘛。”楚识琛说:“项先生那么傲慢,项董不生气?”楚太太八卦地告诉他:“怎么会,项董说过,项明章是最像他的。”楚识琛试图拼凑出项行昭过去的样子,但只能想起対方虚弱的身体,以及那一双浑浊呆滞的眼睛。大年初一,静浦内外花园的大门层层敞开,每年这一天,拜年的亲朋从上午排到傍晚,能把门槛踏破。自从项行昭生了病,要休养,除夕夜的团圆饭就省略了,项家人大清早赶过来,男人衣冠楚楚,女士珠光宝气,还多了一辆婴儿车。项明章来得稍迟,走侧门进偏厅,找西厨要了一杯黑咖啡,醒了神才往客厅走,半路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项如纲和秦小姐的孩子出生了,发过信息通知,项明章没挂心,露面后说:“家里添丁了,嗓门够洪亮的。”项琨当了爷爷喜上眉梢:“明章,你怎么才来,就差你了。”“快看看宝宝。”项環招手,“明章,你当叔叔了。”项明章不喜欢小孩,也没准备见面礼,他走到婴儿车前拿出一封红包晃了晃,语气跟逗灵团儿没什么区别:“小家伙,满月再送你个好的。”大伯母说:“把宝宝抱给爸瞧瞧吧。”项環道:“爸房间里药味浓,孩子别过去了,一会儿让明章把老爷子推出来。”项明章被哭声吵得头疼,说:“我现在就去。”项行昭的卧房开着门,说明人醒了在通风,齐叔端着半碗喝剩的汤羹出来,迎面和项明章遇上。“项先生,新年好。”项明章脚步略顿:“齐叔,过年也没回家么?”“照顾项董要紧。”齐叔说,“刚吃完药,衣服帮项董换好了。”项明章眨了下眼睛:“宾客拜年门都开着,有风,去给爷爷拿条围巾搭在领子里。”齐叔转身去办,项明章立在原地看了眼対方的背影,沉吟片刻走进卧房,一切老样子,床尾的柜子上摆着他送的玉松椿。项行昭穿戴整齐,隐有当年的威势,可惜开口就暴露了状态:“明章,来,来我……”项明章踱到床边,垂着双手,项行昭盯着他的手腕,费力地说:“蝴蝶……”纯黑西装太沉闷,项明章戴了一块崭新的精工表,黑色鳄鱼皮表带,表盘中落着六只金雕蝴蝶。项行昭收藏了很多腕表,生病后再没戴过。项明章把手表摘下来,坐在床边戴在项行昭的腕上,说:“庄周梦蝶,你以前那么厉害,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吧。”项行昭听不懂,举着手重复:“给,明章,给我。”床头柜上摆着六七只药瓶,项明章冷眼觑着,是药三分毒,每天都这么吃,怪不得不见好。外屋门口传来脚步声,齐叔拿着围巾回来了。项明章握着项行昭的手,低声道:“爷爷,你还能活多久啊。”齐叔进来,看项明章守在床边,又看到项行昭戴着的表,说:“您怎么给项董戴上了,别磕碰坏了。”项明章接过围巾,环在项行昭的脖子上,已是体贴神色,仿佛一片孝心:“没事,爷爷喜欢就好。”第87章项明章把项行昭推到主客厅,一家人差不多齐了,花园里陆续有车辆抵达,都是登门拜年的亲戚朋友。项家人摆出和美的样子,长幼有序,知书达理,应酬过两拨表亲后,项明章笑得烦了,走出大门立在台阶上躲懒。不多时,楚家的汽车驶来,载着一家三口。楚识琛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假期休息充足,他气色上佳,发梢刚修剪过,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西服,风度斐然。项明章绅士地主动迎接:“伯母,楚小姐,新年快乐。”楚识绘大方问候,楚太太说:“明章,好久没见,有空去家里吃饭啊。”“一定。”项明章想哄人的时候,嘴甜得很,“改天我上门拜访,从午餐吃到消夜,伯母可不要嫌我烦。”楚识琛拎着礼物,走近说:“项先生,过年好。”项明章接过,两根丝绢绳子,好看却勒手,他勾了一下楚识琛微红的指关节,说:“你也是。”返回主客厅,三张长沙发环着宽大的茶几,还有两套安妮皇后椅,可见往来的热闹程度。楚太太带着一儿一女给项行昭拜年,落座后,项環和楚太太互相夸赞不停,项明章叫人把茶几上的零食换掉,推了甜品车过来。四周人太多,小婴儿吓哭了,楚太太一边恭喜项如纲和秦小姐,一边过去逗孩子,她伸出食指被婴儿的小手攥住,便把戒指脱下来,说:“你喜欢呀,送给你做见面礼。”大伯母连忙道:“这怎么行,太贵重了。”楚太太坐回沙发上,一派名媛姿态:“不要紧的,宝宝喜欢就好了。”婴儿哭声渐小,项琨笑着说:“明章,你这个当叔叔的还没抱过孩子,抱给爷爷看看。”项明章第一反应:“她不会尿吧。”楚识琛抿唇忍着笑,他实在幻想不出,项明章搏击、攀岩,最不济也是开车、敲电脑的手臂,抱孩子会是轻松还是别扭。项明章接过小侄女,动作生疏又僵硬,他把孩子抱到项行昭面前,说:“爷爷,你有重孙女了。”项行昭盯着婴儿,仿佛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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