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爷爷闭上眼睛,又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吗?”“知道,”孙问渠点点头,“不过……我跟我爸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所以他也不怎么管我。”“嗯,”爷爷应了一声,“你俩,你和方驰,你俩……好了多久了?”“有一年了。”孙问渠说。“哎……”爷爷拍了拍腿,叹着气,“我们早该看出来啊,他跟谁也没像跟你这么似的好成这样的。”“爷爷,对不起,”孙问渠低声说,“这事儿真的轻易不敢让你们知道。”“今天方驰让他一个同学的妈妈跟我说了半天,这个事我也算有些了解了,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很多都改变不了了,”爷爷看着他,“我想了一个下午,虽然很不愿意,但我也不会非拦着他……”孙问渠看着爷爷,没有说话。同学的妈妈?哪个同学?肖一鸣不可能,那就只有程漠。孙问渠有点儿惊讶,这小子到底瞒着自己做了多少准备工作?“水渠啊,”爷爷话说得很慢,透着疲惫,“爷爷是真的想不通啊,可是想不通也得通啊,毕竟这是我孙子啊。”“爷爷,方驰是你们带大的,有多在乎他我知道,他也一样的。”孙问渠说。“既然你来了,我就问问你,”爷爷说,“水渠,你比方驰大,爷爷也看得出你经历的事不少,他现在对你是一脑袋扎进去了,拉不出来……”“嗯。”孙问渠应了一声。爷爷顿了顿:“那你呢?我是过来人,二十岁和三十岁,谈……恋爱的时候,想的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孙问渠吸了吸鼻子,偏过头打了个喷嚏,又抽了张纸巾按了按鼻子,“说实话,我……爷爷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挺能干的,什么都懂,文化人儿,”爷爷想了想,“也挺傲慢的吧?一开始我有这感觉,后来就没了。”“太抬举我了,”孙问渠笑了笑,“爷爷,我今天一路飚着车过来的,您出来之前,我在河滩上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因为方驰不让我来,我不能让他发现我来了。”“你这肯定要感冒了。”爷爷有些吃惊地说了一句。“我要没告诉您,您觉得我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的人吗?”孙问渠问,问完了低头又捂着纸巾打了个喷嚏。“不是。”爷爷马上说。“嗯,我也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不只跟方驰一个人好过,以前谈过几个,甩人被甩都有,我自己觉得认真的不认真的都有,但没有哪个人能让我做到这一步,”孙问渠说,“您是爱过的人,当初对奶奶那种感觉一定还记得,就是你能为这个人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都不知道,每一次都会出乎自己意料……方驰对于我来说,就是这么个人。”爷爷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也有迷惑。“两个男人在一起,没什么保障,我也没法说我一定会娶一定会嫁这类的话,”孙问渠觉得自己的嗓子也开始发干,不知道是话说多了还是有点儿紧张,“我只能说,我会让他觉得开心,能开心多久,只要他愿意,我跟他一块儿努力,就这样。”“你这些……话,”爷爷似乎还在思考,“跟方驰说过吗?”“没,”孙问渠说,“我们一般不说这些,方驰也不爱说这些,这些东西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爷爷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孙问渠也没出声,他清楚,爷爷也许还是接受不了,但他会沉默地不再强求,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听听你们要怎么办,然后一声叹息,无奈地默许。但奶奶,还有方驰的父母,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一会儿还开车回市里吗?”爷爷问,“天都黑了。”“没事儿,我慢点儿开就行,”孙问渠说,“爷爷,奶奶现在怎么样?”“生气呢,想不通,”爷爷说,“也听不进去别的,先缓缓吧。”“我估计也是,”孙问渠皱皱眉,“爷爷,我有句话说出来可能会很过分,但还是想说。”“你说。”爷爷转过头。“方驰什么也没告诉我,在他愿意告诉我之前,我得假装不知道,所以现在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孙问渠看着爷爷,“您帮帮他,他再怎么能扛事儿,也还小,他没扛过这么大的事儿,您要不撑着他,他会垮的。”爷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跟爷爷聊了一会儿之后孙问渠觉得之前方驰做得应该还不错,没有什么需要他再补救的了,唯一就是希望奶奶能缓过来,别因为这事儿再生个病什么的。爷爷准备下车回家,孙问渠把礼盒再一次递给了他。爷爷接了过来,想想又放下了:“我出来溜达一圈儿回去拿个这个?让奶奶知道你来过可能她又要受不了。”“啊是,”孙问渠愣了愣,“说是捡的?”“农村里出来转一圈也就能捡着牛粪,”爷爷说,“哪能捡着这么高级的东西。”“要不,您拆了揣兜里?这玩意儿您觉得累了乏了的时候含一片儿还挺好的。”孙问渠说,其实他挺想说您给方驰一盒的。爷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可以让他奶奶吃点儿,就说邻居老张给了一盒。”孙问渠把礼盒拆了,把里面的几小盒放到了爷爷兜里。孙问渠要送爷爷回去,被爷爷拦住了:“你别下来了,就直接开车走吧,回去喝点儿姜汤,浓点儿,你肯定要感冒。”“我没那么娇气。”孙问渠笑了笑。“喷嚏都打成串儿了,”爷爷挥挥手,“你回吧。”“爷爷,”孙问渠没再坚持,“谢谢。”“谢什么?”爷爷看着他。“谢谢您肯跟我这么聊聊,”孙问渠说,“没揍我。”“想揍的,感觉你脾气不怎么样,怕你还手。”爷爷转过身拉了拉衣服,带着小子往回走了。方驰的手机在响,已经响了几次了,他看了一眼,都是肖一鸣和程漠发过来的,他不想回。他已经在床上趴了很长时间,不想动,不想离开个这房间,不想跟人交流,就只想这么闷着。就像是他现在做任何一件事,无论是跟人聊天还是走动,对爷爷奶奶的愧疚就会加深一层,他只能这样,像只冬眠的龟子一样趴着,一动不动地凝固了,才可以。程漠的妈妈跟爷爷聊得还可以,程漠发过来的反馈他看了,程漠妈妈的意思是感觉爷爷是很好沟通的老人,也愿意试着去听去想去接受,但还是让他也给爷爷一些时间缓冲。爷爷接完那个电话之后就没有再跟他说话,他无法知道爷爷的真实想法。而现在离过年也没多久了,老爸老妈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又该怎么办?家里的亲戚们也都会陆续回来,新盖的房子也都收拾好了,有地方住人回来得就会特别齐,爷爷奶奶这个状态,到时又该怎么办?方驰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这件事就像一座怎么也爬不到顶的山,怎么也走不完的路,他一边挣扎着往前,一边又不知道还要撑多久,还能撑多,而前方又还会有什么在等着他。奶奶今天一天都没有做饭,爷爷奶奶吃了什么他不清楚,反正他还是什么也没吃,塞了块巧克力就完事了。本来想多吃一块儿,但都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