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好在此前明远就曾有过安排, 他名下的产业大多有妥当的人安排在妥当的位置上, 不至于需要临阵换将, 一片慌乱。明远决定将这些人都留在汴京, 跟随他前往杭州去的, 只有向华和史尚等区区数个而已。当然, 这些作坊和留守在汴京的人也都得明远打了招呼:如果在杭州他需要拓展生意, 传一份信件,汴京这边就会调集人手到杭州去。因此这批管事与工匠大多有了心理准备,安排好了家事,如果明远有需要,他们可以随时出发。种建中那边,则是将所有军器监未尽的事务都交给了贺铸。贺铸为人慷慨激越,但为人做事却颇为老成。种建中对这个同僚一向称赞有加,明远也与贺铸聊过两次,认为是一个可靠的人选,能够将种建中建立起的军器监新工艺新项目一一继续推动。*王雱对明远也十分感激,甚至亲自去明家拜谢。两人坐在明家小院的花厅里,王雱看看四周,却没有上次来时那种回声阵阵,耳边惊雷的奇异感受了。“远之贤弟,家中大人和愚兄对你都是万分感激。不知远之前往杭州之事是否顺遂?有没有小弟可以帮到的地方。”明远望着王雱,似笑非笑。王家父子看起来很上道啊,至少明白投桃报李的道理。不过政治家大多能熟练掌握这一技能,才能在有过一次合作之后,继续争取下一次合作。“确实有一件,只不过与小弟前往杭州之事无关。它事关……山阳镇。”明远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那个花钱任务中,“一千万贯”的阶段已经开始,明远并不认为自己需要等到杭州,才能开始花这手上大笔大笔的钱钞。汴京不管怎样,都是北宋的政治中心。既然与王家父子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明远便打算在这里为自己谋取一些政治利益。等到王雱听明远把诉求说出口,这位大衙内惊讶地瞪大眼睛:“远之,你要修路?”明远乐了。他若是修路,王雱绝不至于这么惊讶。令这位宰相之子在他面前如此失态的原因是——明远告诉王雱,他想要朝廷法度明文授予的筑路权。而与这筑路权相对应的权益是——他修的公路,要有权利收费。王雱直接傻眼。他真的很想问问明远:远之,你还真的是个儒生吗?“从三代至今,所有的儒家经典,没有任何一条上提到过,可以将道路据为己有的呀?”王雱绞尽脑汁,想出用这个说辞来反驳明远。明远微微一笑:“然而,先贤们的经典上,也没有提到过,为他人修筑道路,就一定应当是义务劳动,从而没有回报呀。”这是明远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扭转这个时空的前途命运,自然会考虑它需要作出哪些改变,才能达到目标。这种改变必须得从小处着手,潜移默化地转移这个社会中的某些观念。这可千万不能大张旗鼓——王安石不过就是提了个“青苗法”,就被人吐沫星子喷到脸上。新党似乎万里波涛间冒出头的一块礁石,随时随地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打击。所以明远千思万虑,反复思考之后选择的切入点,就是筑路权。他打算修建一条“高速公路”,但是打算对使用这条公路的车辆马匹“收费”。王雱坐在明远对面,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问:“远之,为何这次我在你面前,就没有那种‘坚信你说的一定对’的感觉?”明远:……额。这是因为他这次没有选择激活“舌战群儒卡”啊。“元泽兄是没有见过我要修的公路是什么样的,来来来,元泽随我一起去山阳镇看看可好?”王雱见明远盛情难却,而他又确实欠了明远的人情,不得已,便随明远一起去了山阳镇。军器监在炼焦时顺带手开发出了一种特别适合筑路的材料,王雱一直是知道的。但他不清楚的是,明远正大手笔地购入这种名叫“沥青”的材料,并且正在铺设一条从山阳镇往汴京城去的道路。事实上,明远已经铺设了一段,只不过规模还不大,仅仅连接了山阳镇的水运码头,山阳炭厂、山阳冶炼厂,和邻近的玻璃作坊,总里程只有不到五里。但是这路径的等级确实很高。王雱坐着马车前往时,汴京附近刚刚下过小雨。雨水冲刷路面,来往车辆便在路面上碾出一道道车辙印。因此王雱坐在马车中,不时感到颠簸。而马车的车轮一旦碾上山阳镇这段新铺的路面,立即平稳了很多。王雱心中好奇,连忙叫停。明远为王雱雇佣的马车车夫却没有马上停下。慢慢行至路边,才勒住了马,道:“王衙内,您下车查看的时候可千万小心过往车辆。这些车马跑得可快。”王雱记住了这个提醒,从车夫为他搭起的木梯上,从马车后部下车。他脚下触及的是一层平坦的青黑色路面。他刚才所乘的车驾从路面碾过,竟似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王雱直起腰远眺。只见这路面至少有三四丈宽,全部用这种青黑色质地的材料铺成。这材料也不透水。雨水落在路面上,便会沿着中间高、两边略低的道路路面弧度流向道路两边,不会在路中潴留。道路正中用白垩划着一道笔直的白线,将道路分为左右两侧。道路上的车驾与马匹一律都靠右行驶。而王雱的车驾则停在道路的最右边,也是在一个用白垩划线围起的区域内。王雱左右顾盼看了一圈,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分明见到道路两侧各挖了一条浅沟,虽然不深,但是足够阻止车辆从别处驶上这条道路。这一来,明远新修的路,基本上可以算是他“独占”的了。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在浅沟的另一侧,望望这边一尘不染的大路,再看看他们脚下泥泞难行的小径,终于下了决心,相互搀扶着,越过了那道浅沟。这时,蹄声的的响起,正是明远从后面过来,远远望见了这对老夫妻,连忙大声喊:“老丈、婆婆……靠边,切勿行在道路中央。”他快速越过王雱的车驾,停在那对老夫妻身侧,将这对老夫妻护在路边靠外的一侧。几乎与此同时,一驾马车腾腾地从王雱身边驶过,速度快得惊人。驾驶马车的车夫高声叱道:“驾——”明远骑着踏雪,刚好护在那对老夫妻的左侧,高速行驶的马车在他身边隆隆地驶过。这对老夫妻何尝见过这样的阵势,两人都吓得脸色发白。王雱看看身后再无车辆过来,才斗胆上前,来到明远身边。只听明远正提高声音对那对老夫妻说:“不行呢,这条路虽然是通往山阳镇的道路,但是这里是专供车马高速行驶的。他们行得太快。您二位若是走在这边上,用白线画起的地方,或许还行,走进道路中央就危险啦!”说话之间,就像是专门为应证明远的话似的,一阵隆隆的蹄声响起,接连两驾马车从对面过来,风驰电掣般从对面疾驰而来,呼啸而过。明远、王雱,和他们身边的这对老夫妻,仿佛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劲风。王雱摇着头道:“远之,这不应该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看着两位老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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