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寺

  待花蚕一连串动作做完,满屋子拥挤气势顿时全数消失,花戮喉头一阵抽动,“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内腑再度受创了。

  拿起个瓶子极地以手指挫开瓶塞,花蚕倒出三枚碧绿色丸药,送入花戮口里:“速速吞下!”这声音里,居然也难得带了些急切。

  花戮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几颗丸药入口即化,立时变作一道清流,霎时间滋润了整个干枯肺腑,药力化为生机体内运转不休,与狂躁内力相结合,细心安抚,再加上他自己有意运转内息,才渐渐地让它们平静了下来。他能察觉到,身子上几处扎了针所经脉俱被封死,也护住了那几个穴道安全,以免被狂暴内力所伤。

  又过了一炷香时分,体内暴动暂时被压制,花戮睁开眼,正对上自家弟弟掩藏了极深情绪双眸。

  “如何?”花戮直奔主题。

  “你这破烂身子要慢慢调理,内息以针灸引导,经脉……只好以之前所配药物弥补。”花蚕拭去额头汗水,“日日如此,过个一两月,大抵就能差不多罢。”

  “好。”花戮点头,体内调息却并未停止。

  定定了看了自家哥哥一会,花蚕突然伸手,从衣襟里摸出一根青色绸带,捏手心,慢慢送到花戮眼前。

  “哥哥,你还认得这个么?”他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就像害怕惊扰了什么。

  花戮抬眼看过去,慢慢地点一下头:“母亲所做。”

  “原来哥哥也记得。”花蚕轻轻笑了,“便宜娘当年为你我一人缝了一条腰带,那时我正巧戴身上。而后长大了用不成,就拿来系了头发。”

  花戮侧头,等他下文。

  花蚕声音一低:“所以……这个是便宜娘留我们手里,唯一遗物呢。”

  “做法事。”花戮没有迟疑,直接下了定论。

  “哥哥果然与我心有灵犀么。”花蚕顺口调侃一句,又道,“就拿来给便宜娘做个衣冠冢,此处这般清静,便宜娘也必定喜欢。”

  “……父亲?”花戮看着花蚕。

  “便宜爹事,待日后再想办法。”花蚕收手,把绸带放回去,“说不定,你我可以从那位‘竹玉公子’身上下手。”

  午饭果然是有个小和尚以木盘端了送进来,青菜豆腐豆芽,虽说全素,倒是有好几个菜。用过饭餐盘被收走,花蚕先同花戮说下午也要好生调息,又交代银练蛇好好守门,自己则拿了几个瓶子兜进袖子里,转身走了出去。

  “呜——呜呜——”几不可闻笛声空气里隐隐泛起波纹,时短时长,带着某种说不出意味。

  花蚕站寺后山林里一方大石之上,手握横笛,闭目吹奏。山风拍打着他衣袂,他面色平静,这笛声似是他周围呈现出一种奇特韵律,将他重重包裹起来。

  倏然间,笛声猛然一顿!

  林子中传来有异物枯叶之上爬挲簌簌声响,不知不觉间,这块巨石四周,已然悄无声息地布满了各种各样奇异爬虫,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

  直到爬虫数目再不增加,花蚕笛音一变,爬虫们便分作好几拨,一拨色彩斑斓花腹蛇,一拨张牙舞爪黑蜘蛛,一拨口喷白沫灰蟾蜍,一拨尾钩倒立铁甲蝎,一拨摇头摆尾大蜈蚣……凑足了五毒之数,却都十分乖巧,任凭笛音指使,无有不从。

  随后笛音尖细,丝丝缕缕萦绕不绝,五拨毒虫身形倏然而动,分别隐没于五个方向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花蚕睁开眼,却见到黄色僧袖随风飘舞。

  个头矮小老僧站前方,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花蚕心中一凛,以他之敏锐,竟然觉不出这老和尚是何时到来!可见此人武功早臻化境,能融于四周环境,让人无法察觉其气机所。

  而后一抹白影闪过,那白衣僧人慧悟,已然站花蚕身后,将去路堵住。

  “住持大师找下有事?”花蚕神情自若,态度平常。

  “老衲念完经,便要出来走走。”玄远面带笑容,像是当真如此。

  “大师好雅兴。”花蚕一跃而下,扶着巨石掸一掸身上灰尘,“兄长还房里等候,下少陪,大师请自便。”说着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小施主身上好重血气。”没走几步,玄远突然开口。

  “出家人便当避世修行,大和尚莫管闲事。”花蚕头也不回,淡笑而去。经过慧悟之时,他唇边笑意加深,正被慧悟收入眼底。

  “师父。”慧悟身子一晃,就站到玄远身侧。

  “无妨,准备三日后法事去罢。”玄远目光深远,徐徐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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