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早就握在了自己手里。

  陆家掌握西北军实在太久了,从陆筠祖父一代算起,到如今三十九年。

  他们的势力在那边根深蒂固,下面的将领几乎都是陆家提携起来的,将士们跟他们出生入死,同甘共苦,那是任何权力都压迫不来的情分。便是收回了兵权,这些人是不是听话,都还是未知之数。

  陆筠抿唇,似笑非笑,“微臣听太后娘娘说过,皇上幼时,与微臣母亲感情很好。”

  这句话说的平常,可听在皇帝耳中,却像讽刺。

  皇帝回过身,认真望着陆筠,“修竹,你娘有没有怨过朕?”

  陆筠摇头,“臣不知。”

  要怎么能知道?他才只两三岁,亲娘就撒手人寰。

  他连母亲的样子都记不清,母亲留给他的全部印象,就只有父亲房中挂的那幅画像而已。

  画得又太写意,那哪里像个人?平面的,笼统的,根本不足描绘出母亲的模样。

  皇帝叹了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修竹,”他说得有些艰难,他这个外甥生得高大矫健,平素躬身守着礼,他还未察觉,这般瞧来,对方早就比他高出了半个头,“你呢?”

  他说:“你怨不怨舅父?”

  他们之间有过不快,一回是为他给陆筠指派的婚事,一回是为翊王妃。

  他要陆筠尚主,后来是他妥协了。

  他强行把守寡的翊王妃纳进宫,名为赐居太妃宫中陪侍,实则关在清芳殿意图淫—辱。陆筠劝谏过,他没理会。陆筠拗不过他,毕竟他是长辈,又是帝王。

  除却婚事没有听从他的指派,这些年陆筠对他,算得上服帖。

  不曾仗着军功自傲过,甚至没要求过封赏,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恭谨顺从。他甚至能从陆筠的容貌中看出几分自己的影子,这是他外甥,是与他有亲缘的晚辈,他们之间这份感情,原本是真挚不掺杂任何算计的。皇姐去后他们之间的感情更近,比从前还亲。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陆筠抬起眼,凝眉直视天颜。他启唇道:“皇上说笑了,臣——岂会怪罪皇上。”

  没什么舅甥情,有的只是君臣义。

  皇帝的手垂落下来,有些尴尬地苦笑,“看来,修竹还是怪朕。”

  “皇上,”陆筠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微臣征战西北十年,如今边境安定,西国献降,潜入中原的细作也都网尽。微臣如今成婚,有了家室,祖母年迈,亦需人照拂,安稳日子过惯了,再掌握西北军务,已不合适。皇上不若另选贤能,早日填补西北统帅的职缺,往后微臣专心护卫宫城,也免两头牵挂。”

  他说出皇帝一直想听的这段话,可奇怪的是,此刻皇帝并没觉得宽心,反倒是有种酸酸涩涩的不舒服,满溢在胸腔。舅甥俩走到这步,他竟也是心痛的。除却权力,也想要亲情,总归是他太贪心了。

  风声缓下来,雪籽一粒粒洒下,漫天的雪沫子在半天起舞。陆筠目送皇帝的行辇远去,转过一道宫墙,再也瞧不见了。

  他缓步往回走,已经几天没怎么合眼,他头一次觉得这样疲倦。他想念那个人。

  想在她身边。

  想把她拥入怀。

  想靠在她纤弱的肩膀上。

  想与她说说自己的难。

  头一次觉得软弱并不丢人。因为她一定不会笑他,她一定能懂。

  **

  瑗华扶着明筝登上车,心有余悸地撩帘朝里望,“奶奶,您真没事儿?”

  明筝摆摆手,“无碍,别大惊小怪的,仔细给人听了去。”

  不远处,梁芷萦跟人寒暄毕,一转身就看见了明筝的车,她疾步走上前,口中呼道:“阿筝,你别忙走。”

  她来到车前,扣了扣车壁,“阿筝,我找你好久了。”

  为了求见,还没少瞧明太太的冷脸。

  车帘掀开半片,露出明筝哭肿的眼睛,她怔了下,旋即想到明筝如今的身份。——太后娘娘可是嘉远侯的外祖母,她自是哭得情真意切,是真伤心。

  “李大奶奶有事儿?”明筝没打算下车,便是无礼这一回吧,她实在疲累得很。

  “也不算,”梁芷萦瞧了瞧四周,见没人在意这边,才鼓起勇气小声道,“阿筝,你知道我四妹的事吧?人从这世上突然消失了,大半年还没找回来,我娘整日以泪洗面,什么法子都使了,求了多少人,还被骗了不少银子,可这人就是找不回。阿筝,嘉远侯有人脉,有办法,你们若是肯帮忙,定比我们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强。我二弟他如今人在宛平,轻易回不来,我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你能不能帮帮忙,跟侯爷说声?”

  明筝抬抬手,打断她的话,“李大奶奶,梁姑娘出事,我也觉得很惋惜,不过也请您体谅我们的难处,正在丧期,实在没这个心情,抱歉得很,怕是帮不上您。”

  她挥手命车马起行,梁芷萦气喘吁吁地跟着车,“阿筝,我知道这时机不合适,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难道忍心见死不救吗?芷薇不是别人,她是你一手带大的啊。我实在是没法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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