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 勿重滔覆辙

  见了又能如何?

  难不成答应杨侗,里应外合吗?

  当时他已经得知了李密的意图,正设计要借此机会,除掉李密,为李神通游说山东而创造条件。

  言庆自以为心肠很硬!

  反正历史上,那皇泰主最终死于王世充的手下,自己不过是旧事重演而已,又有什么负担?

  可是,当他看到杨侗的那份遗言时,却忍不住痛哭失声。

  许多人都以为,李言庆之所以哭,是因为他忠于隋室,为杨侗而悲伤。可言庆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因为愧疚,才会如此。五年前的那一晚,他和杨侗匆匆见了一面,此后再无联系。

  那时候的杨侗,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给言庆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

  也许萧皇后近乎妖孽一样的美艳,印象更深刻一些吧……也就是在那天夜里,言庆保证,会辅佐隋室。此后,他因为这一诺,而步步高升,从一介白身,而一举成为黑石关鹰扬郎将。

  这里面固然有杨广的赏识,但更多的,还是萧皇后和杨侗推动。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悲伤,可当他真的面对这一切时,他的心里却生出几分悸动!

  我,李言庆……前世今生加起来,已活了一甲子。可是我却无法完成对一个孩子做出的诺言,甚至还厚颜无耻的算计这个孩子。甚至我还为此而得意洋洋,我所做的这些,真对吗?

  他不敢去想,一个人躲在竹楼里,彻夜未眠。

  站在窗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张胤……哦,他本名叫卢胤,是范阳卢氏子弟。卢胤在大堂时,涕泪横流时的那份场景,还有卢胤颤声叙述的经过。

  “陛下深知,无可幸免,故在佛前许下三愿。

  ……李郎君,陛下求佛祖保佑郎君,为他报仇雪恨。还有云定兴、王行本……实禽兽也!”

  云定兴,王行本?

  李言庆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可是,当卢胤痛斥王世充等人乃禽兽时,他这心里,也不由得微微颤抖。

  王世充他们是禽兽,可自己呢?

  李言庆双手握住窗棱,强抑心中的那份激动。

  竹制的窗棱,在他手中破碎。锋利的竹刺,刺入手中,使得他双手,鲜血淋漓。慢慢的,李言庆蹲下身子,跪在窗户前,低声的抽泣起来。这心灵上的折磨,让他有些无法继续承受。

  没错,前世为官,他曾见过无数次倾轧。

  可那种政治上的倾轧,虽然惨烈,却还达不到这等残忍的地步。罪不祸及家人,在政治斗争中基本上无法适用。任何形式的政治斗争,都不可避免的令家人遭受波及。但是至于死?李言庆真没有经历过。也许只有在记忆中的动荡年代里,有过这样的事情。而随着社会发展,更多时候讲求的是政治上的平衡和妥协,虽有赶尽杀绝之说,可取人姓命却极少出现。

  而现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

  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时代的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不够冷酷,不够残忍。

  “相公,你在楼上吗?”

  楼下,传来了朵朵的呼唤声。

  李言庆连忙抬起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本来,他昨天回来以后,应该和妻眷团圆。可因为杨侗的事情,让他实在是无法承受,一个人躲到了竹楼里,想要求取片刻安宁。

  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有些凌乱。

  朵朵最先登上竹楼,在她身后,裴翠云和无垢,紧紧跟随,而小念则走在最后面。

  “养真,你怎么了?”

  李言庆转过身,回身笑道:“没事儿,只是被风迷了眼睛。”

  “相公说谎话,外面哪有风?”

  长孙无垢笑嘻嘻的跑过来,搂住了言庆的胳膊。她仰头看着言庆的面庞,明眸中流露关切之意。

  伸出手,轻轻抹了一下言庆的面庞。

  “小哥哥羞,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鼻子。”

  “我哪有哭鼻子,都说了是被风沙迷了眼……无垢不许乱说,就在刚才,有一阵风吹过去。”

  楼外,细雨靡靡,即便有风,哪儿来的沙尘?

  裴翠云目光一扫,落在那书桌上的锦帛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明悟之色。

  她上前,吹灭了烛火,把锦帛用书压好。

  “养真,眼看就要开春了……

  天渐暖了,陛下的棺椁也需安置妥当。你没回来的时候,我私下和朵朵她们商量过,想把棺椁葬于邙岭。邙岭的风水不错,而且距离这里很近,还可以眺望东都,想来也算合适。

  你以为呢?”

  李言庆耸了耸鼻子,“那就这样安排吧,选好地方,看一个好曰子……咱们为陛下风光送行。”

  “如此,我这就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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