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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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次太阳下山，目送夙夜他们踉跄着离开卷云台，我用袖子擦过脸，接着开始擦拭长剑。从来没有这样真切地感受过手中长剑的重要性，好几次，如果不是靠着这剑本身的锋利和对仙术的增副效用，只怕死的早就是我了。看玄震走过来，我站起来开始和他一起打扫尸体。一批批弟子死去，所有人都在白天的撕杀中精疲力尽，再已无人能支撑着巡夜。面对这种情况做为大师兄的玄震主动接下任务……而我，直到看到太清不甚满意地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意外归意外，然而……罢了，即便是我到了如今也已快撑不下去。若是明后两日太清真人和一众长老还不出手，便是天要我亡。倒不如干净利落点，直接去找殷珲找新任务算数。就不信全是这种难度，真如此我还不如干脆回地府做苦工算了，也省得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提心吊胆。

  夜幕降临，卷云台的天空上见不到半颗星子，只有不远处星球般巨大的幻瞑界散发着悠悠的紫色光芒，表面如烟雾般涌动。

  “坐吧。”

  玄震拉了拉我的袖子，率先在地上坐下。故不得奇怪一向最听太清话的他居然会偷懒，也没假惺惺地说一些不可以的话，我直接照坐。

  “刚刚我看到了肃武长老的三弟子，他死了。还有虚衍……”

  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也是太过疲劳实在不想说话，我只是听着。

  “夙瑶，你觉得，师傅他们真的能成功吗？”

  自然是不能的，这想都不用想，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但要这么回答……好在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答案。

  “师傅他们为了能让琼华集体飞升花了那么多心力，那么多弟子为此不惜牺牲性命……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可是……同门十不存一，眼看着大家就要崩溃，妖主还是没有出现，之前我们只知这方妖界具有足以让整个琼华飞升的庞大灵力，却从不知道这妖主究竟有多强大。如今只是兽潮就牺牲了那么多弟子，若是……”

  太清虽然在此役中生死，但幻瞑之主柳梦璃也没好多少，整个妖界整体元气大伤十九年后也没复原。

  我自是知道琼华还不至于如他所说的那样直接残掉，但却不会说。

  “没事的，师父和长老们现在也没出手，就算妖主再厉害，”我说道。“有师傅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这安慰实在简陋，简直轻飘飘地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身边这人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不会听不出我的意思。

  “我明白。身为琼华传人，师傅精心教导……”

  “若真事不可为，玄震自不惜一死。”

  他抬起头，注视着前方灵力惊人的妖界，无惊无怖，肃然许下重诺。

  但这不是重点。

  “我并非担心于此，而是……双剑缚柱，借妖界之力登上仙界，肉身成仙——这真的可以吗？”

  “此方妖界位于虚空之中，从未与琼华有过交集，且也并无听说有伤人劣迹。妖伤人，其罪当诛，是位取死有道，我辈自当杀之。然此次网缚妖界，是我们开的头，造成如此杀戮，若真有天罚，此罪该算在妖界，还是我们琼华的头上？何况修仙之道向来说的是靠自身修为，从为有过借他人之力的说法。似玄霄师弟夙玉师妹那般的资质自然是万中无一，但其他弟子却多是凡人……千载修行一心向道方可有所得，琼华这般取巧，当真能得到天道认可？”

  “玄震……”

  仿佛没听到，他继续说着。

  “就算成功……他日其他门派必然争相效仿，我琼华第二十任掌门道胤真人惊才绝艳苦研星相方找到这方妖界借力，如此机遇又岂是常有。万一有人贪欲心起，妄图从他处借来灵力……”

  玄震停住话，苦笑起来。

  “我知道，网缚妖界是我琼华历尽三代方想出的办法，而我不过是区区弟子，资质平平，所想皆是荒谬。但这几日我躺在床上，闭眼所见都是同门的鲜血惨状。明知道师傅已经算尽遗漏，可是我始终无法放心，总觉得……”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在这个全部弟子都杀红了眼的时候，居然有人能跳出来看清楚情况……我真的没想到玄震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若非不幸死在这一战，有这样一位清醒的掌门，就算不复当初昆仑八派之首的盛景，琼华也不至于落到只剩下慕容紫英一人的惨淡结局吧。

  可惜他终究只是一个弟子，不可能阻止琼华如今自取灭亡的举动。即使能够……命运注定了琼华会在这条路上越行越远。即使真有可能……

  眼神一暗，我有些庆幸。幸好，幸好他终究只是怀疑而并非真做出了什么改变。

  “我不知道。”

  我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烦乱的心绪。

  或许他此刻的犹豫和挣扎太过富有感染力，让我无法不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做出回答。

  “世间惟有上智与下愚者，能以大毅力大气魄开创一切。观门中众人，或许惟有似玄霄者他日能挥剑断腕，面对师傅和众多长老的决定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但那也是在将来，更别说夙瑶终究不过一介凡人，即便心中有疑亦不敢违背尊长，对天命有所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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