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都无法承认。然而魏瀛不能出面阻止,也没有人可以出面阻止。受伤最深的人,却是那个手沾鲜血之人。

  魏瀛也不知能说什么缓解他的痛苦,也许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能无言陪伴。

  魏瀛一直把人抱在怀里轻抚,直到他颤抖得不再厉害,方才了一只手,将侍女呈上前的药碗端过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唇边。

  林溯十分乖顺地张口吞了药,一口苦涩的药汁竟恍若无觉般咽了下去,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魏瀛便这样一勺一勺喂着他,林溯就这么一口一口吞着,彼此不说一句话,却就这般默契地相互配合,直到一碗苦涩的药汁都见了底。

  魏瀛取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唇边其实并不存在的药汁,然后喂他吃下一颗蜜枣。

  蜜枣外裹着一层甜腻腻的蜂蜜,简直甜到了心坎里去,林溯却还是尝不出甜的味道,和喝苦药一般漠然地嚼了嚼,咽下。

  魏瀛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的小脸,林溯微微抬了眼看看他,却依旧默不作声。

  魏瀛一反平日里的冷言冷语,柔声地对林溯说道:“阿晏,我有件事需要办,去去就来。”

  林溯愣了愣,终于还是点点头。

  魏瀛在他额前轻轻一吻,将他放回榻上,拢好被子,方才起身离去。

  ——

  洛阳城外,翠幽幽的竹林间,隐隐可以看见一间小茅舍。茅舍前,几只花母鸡咯嗒咯嗒地啄着门前台阶上撒的小米,有人路过也不抬头,甚至肥嘟嘟的身体都不肯挪个位子。

  魏瀛无法,堂堂世子只能从两只老母鸡的夹缝中间走过去。

  魏瀛有个心腹谋士,正是在洛阳城外结庐隐居的司马逸。司马逸早些年也曾跟随魏王为之出谋划策,然而魏王自恃手下人才济济,司马逸年纪太大难性格迂迈,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司马逸不得重用心灰意冷,选择了退隐山林。

  然而,魏瀛却时常出城探望这位归隐山林的老谋士,还因此赢得了一个对孤寡老人十分有爱心的美名。

  正是因为世子的器重,与魏王对司马逸的不重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导致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谋士对魏瀛始终忠心不二,知无不言,为他出谋划策往往竭尽全力,不惜一切。而魏瀛的秘密谋划,大多也都是在他家这间不起眼甚至可以用简陋形容的茅舍中完成。

  于是司马逸的茅舍虽然简陋,出入的却都是对全国政局举足轻重之人物,讨论的都是进退一步便可改变国家命运的大事。

  这日,聚于茅舍中的除了往常几位谋士,还有几位新降魏国不久的将领,见魏瀛悄无声息地走进茅舍,纷纷起身行礼。

  “坐吧。”魏瀛面不改色,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世子真要这么快行动?”一个名叫黄直的将军问道。他与在座的几位将军原本带兵割据一方,迫于魏国强大不战而降,实力保存得相当完好。然而,他们也都知道魏王向来多疑,虽然明里接受了自己的投降并且授予官职,暗中却不知道会动什么手脚,因此一直怀有异心,想推动魏国势力洗牌已久。

  “夜长梦多。”魏瀛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口茶水,面色十分冷峻,“近日父王已经觉察到了本世子的异心,形势严峻。有道是先发制人,尔等也不想在他的疑心下惴惴不安地生活,随时担心自己的命运吧?”

  几个将领忙回答道:“我等惟世子之命是从!”

  “我已早有安排,今夜便可行动。”魏瀛淡淡道,“我父王征战多年杀人无数,向来心中有鬼。夜里,我们正好放出他心里这个鬼,让他自己尝尝。”

  若不是在座几个人心里也惧怕极了魏王的阴险狡诈,听着魏瀛这个身为儿子的如此说自己父亲,也许都会吓一大跳。然而在座之人也都忌惮极了魏王,听得魏瀛这谋杀仇人一般淡然的语气,反而都觉得无比正常。

  “只要是世子的吩咐,我等一定照办。”黄直道。

  “本世子已将策划告知司马先生,一切听他调度。”魏瀛话没说几句,便起身道,“近来多事之秋,我不可在此久留,先走一步。”

  “世子慢走……”几位将领刚要起身相送,魏瀛却早已走远,见魏瀛这般来去匆匆,纷纷向司马逸询问是何缘故。

  司马逸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望着魏瀛的背影蹙眉叹道:“这真是一步险棋啊。”

  ——

  魏瀛匆匆回世子府时,还是晚了一步。

  策划兵变弑主这样的大事,他不亲自出面一番定然稳定不了人心。他尽量快去快回,却依旧无奈分|身乏术。

  魏王早已派人接走了韩晏。

  此刻他最不想让之置身险境之人,却偏偏正在危险的风口浪尖之上。

  魏瀛抬起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漆黑的双眸深不可测。

  ——

  魏王宫

  日已黄昏,林溯陪魏王闲坐了一个下午,聊的都是些有的没的。

  林溯不知道魏王身为一代君主为什么会有这般空闲的时候,和他没话找话地闲扯这么久。他现在特别累,身心俱疲,只想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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