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遮在眼前,悄悄观察着这位“心狠手辣”的同学,一旬的日子都快到头了,才见他慢悠悠打开那本一字都没背过的《伤寒杂病论》,照着一章单子开始默诵起来。

  他趁着吴议出门如厕的缝隙,暗暗偷窥过他列下的纲要,上头的字横平竖直的几笔几划,根本看不出来写的是个什么字。

  现代的简体本来就和古代的繁体差之甚远,更何况是医生那套自成一家的鬼画符字体,别说严铭这个土生土长的唐朝人,就是一般的现代群众,估计也看不懂吴议这手虚无缥缈的大字。

  严铭正对着吴议的纲要单子发愣,眼前突然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师兄,你有什么事情吗?”

  不管在哪个朝代,学医的同门们大都互称一句师兄师弟,甭管亲远关系,大家都是一样苦逼的人呐。

  严铭手头一抖,强自镇定地望着吴议:“我有一言不解,想要请教师弟。”

  “师兄太客气了,议资质浅薄,还担不起一句请教。”

  两个人彼此客套一番,严铭才端出正文:“《五脏生成》里头有段讲五脏之色味的,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师兄。”吴议指了指他手里的书,“你这一本,好像是扁鹊先生所著的《难经》。”

  严铭垂首一看,心中喊一句坏了,他就随手拣了本书打掩护,哪里料到吴议半路折回来,刚好撞上他偷看自己的东西。

  “《难经》……不就是《黄帝八十一难经》吗?”他嘴角抽动,强行扯出个笑容,“我看《难经》思及《黄帝内经》,不可以吗?”

  吴议倒给他逗笑了,他早就认出这是那天和吴栩、徐子文同行的那位少年,本来只觉得他是来偷学盗艺的,没想到还挺能装。

  比起怨气冲天的吴栩、不怀好意的徐子文,这哥们倒真是傻得可爱。

  “可以可以,师兄融会贯通,博览古今,是议浅薄了。”

  “那是。”严铭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没成想这小子倒还挺有眼光的,能一眼就瞧出自己的水准。

  他笑了半响,才想起自己是来“不耻下问”的,万万不能暴露真才实学,忙抚平了笑痕,轻咳两声。

  “你别管这么多,先给师兄讲讲这一段。”

  第22章 捉虫

  严铭问的,大多都是《五脏生成》里开宗明义的几句话,白纸黑字的答案摆在纸上,吴议不过给他略作翻译,严铭便俨然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抓头挠腮地感谢不已。

  饶是这样,他还时死缠烂打央着吴议给他讲了好几遍,直到他自己也问得舌根酸痛,才勉强作罢。

  “师弟你真是学贯古今,师兄实在望尘莫及。”问完问题,照例还是要恭维几句,“我看,太医署里第三个上等生徒,就非你莫属了!”

  旬试的成绩会分为上中下及不及格四个等次,答对一半的问题就能合格,可要拿到上等的成绩,就必须得十条全通,一字不错。

  在这样上紧下宽的考核模式下,想要过关,只要不太捡懒就行,而想要做到高人一等,就得背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因此,自开朝设立官学以来,在诸多考试中得到上等也只有当今的太医丞郑筠,和副太医丞孙启立二人。

  吴议自知和这两位行走的活医经没有可比之处,也不把严铭的客套话放在心上。

  “师兄过誉了。”他从严铭手里抽回自己的书,隔在二人之间,“如果师兄没有别的问题了,那我就先去温书去了。”

  “没有了没有了。”严铭笑容浮上脸颊,隔在书外的眼睛闪过一丝光,“师弟,你可要好好复习啊!”

  ——

  次日便是旬试。

  为彰显郑重,第一回 正式的旬试破例在太常寺内举行。

  太常寺主司祭祀,供奉李唐英灵,寺内建筑一派古朴温雅,松青柏绿,清风掠过檐角挂着的数枚铜铃,悠悠漾起人们深埋心底的思念。

  生徒们按此列恭立在太医署院中,孙启立手执名册,旁侧立着一枚书童,捧着笔墨,替他挥笔记下庭中之人的优劣等次。

  剩余一班太医博士依次排开,站在其中的都是杏坛里大名鼎鼎的名流圣手,或短小悍,或高挑挺拔,老太医们多神矍铄,稍年轻的也沉静不浮,袖手一挥,各有各的风骨气度。

  “张博士果真神采过人,我可算见识了。”

  “陈博士才是温文尔雅,君子气度!”

  各大博士在生徒中都有不少的拥趸者,明里暗里悄悄较着劲,恨不得写上千字小作文吹爆自己崇拜的太医博士,同时也不在心中暗暗忐忑,不知秋后会被分拨到哪位老师门下。

  孙启立领衔诸太医博士,一身挺立的病骨自有一派龙马神,他瘦削的额角一抬,目光从下面一行晚辈上滑过。

  “沈寒山是又缺席了?”

  回他的是陈继文:“倒没听说不来,只是他这人从来不守规矩,我看倒不必等他。”

  他话音还没落下,门口先慌慌张张走进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一身的酒气裹挟着门外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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