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闭眼那一瞬间的遗憾,少一点。”

  王都事心酸,吴大夫去看过鹿大夫家了。鹿大夫进宫,小路大夫在山东,只剩鹿夫人一个人日日站在大门口呆呆地望。鹿大夫还不知如何,如今紫禁城十分凶险,鹿大夫也是凶多吉少。他只能同意:“鲁王府会照顾鹿夫人。”

  吴大夫笑着点点头。

  又是一天清晨,阳光微微浸透,天地疏朗。鲁王府大门一开,等待奏对的官员们寂然进入,穿堂过院,一抬头,看到鲁王宽敞的书房上笔锋苍劲的匾额——

  研武堂。

  皇宫中天花肆虐,国难当头,摄政王代行监国,于研武堂问政。

  到传召奉旨等在研武堂奏对的臣子们站得绷直,垂首垂眼。刘次辅不见了,很多昔日同僚都不见了。他们谁都不疑惑。

  摄政王穿过游廊,披着初升朝阳的辉光风仪肃肃地走来。摄政王从来如此,渊渟岳峙,穿行万丈风浪如闲庭信步。臣子们听到摄政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脖子后面越来越凉。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屋中的光线一暗。

  朝臣齐齐一揖:“鲁王殿下!”

  摄政王一挥手:“研武堂就是个书房,不搞繁文缛节。”

  研武堂。朝臣一听这三个字,一片寂静。何首辅站在最前,目光落在地上。斗了这么久,争了这么久,研武堂就在这里,屹立不倒。甚至,他们已经站在了研武堂里面。

  罩格屏风摆件一概没有。清澈的阳光冲进窗,房间中敞亮得坦坦荡荡。最上首,坐着摄政王。王者微微一笑:“孤只是有些问题不懂,叫众卿来研武堂讨教讨教。”

  旭阳每日都去取奶,发觉胖婶丈夫的手上也起了水痘:“咦?”

  胖婶丈夫苦着脸:“不是天花。”

  旭阳低头去看那牛的乳房,起了些疙瘩。旭阳忽然问:“每头奶牛的乳房都……有这些癍吗?”

  胖婶丈夫立刻紧张:“不是,但这不是啥大病,不影响喝奶的。毕竟要烧开是不是?我们不喝生水,也不喝生奶……”

  旭阳不是关心奶的问题:“那你的手怎么也开始了?”

  胖婶丈夫挠挠手背,干笑:“挤奶的人都会长,只长一次,就不会再长了,我家这头牛这两天……这两天上火!没别的问题!奶都很好!”

  旭阳恍惚地想,自己小时候,老家人养奶牛的,手上还很容易斑斑点点。他围奶牛转一圈儿,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这怎么跟天花是一样的?只长一次。

  吴大夫一进皇庄,被中气十足一嗓子吓一跳:“看看你们干的活!这是人干的活吗!”

  吴大夫扶着门框,看到一个胖婶掐着腰骂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士兵:“这是你们劈的柴!白长个大个子!”

  领头的军官期期艾艾:“胖婶您不都没事儿了……”

  胖婶愤怒:“我走了能放心吗?看看这柴,狗啃的都比这整齐!还有你把我从家里捉来,不是说我有天花?我有天花吗?我那是牛痘!好了就不长了!长牛痘的不长天花!你们这群小傻蛋!”

  在胖婶白虹贯日的狂喷中,吴大夫忽然捏住她的手腕仔细观察手背。胖婶吓一跳,一看是个斯文清癯的老大夫,没忍心揍他:“你干嘛?”

  吴大夫微笑:“大妹子,你刚刚说什么?”

  北京城里新的一天。老王爷在家里做早饭,虽然只是黍子掺麸子。吴大夫刚刚进入皇庄,遇到一个豪迈的胖大婶。京营士兵忙着巡逻。李在德匆匆忙忙起床洗脸扒两口粥去值房。街上行人越来越多,穿着淡蓝色大褂的医生们温柔地走过零星出现的小摊。

  欣欣向荣,不屈不挠,井井有条,和衷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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