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就是你服侍的最多,茜雪老实,那时候宝玉不是还常说你梳的好看吗?现在你看宝玉还记的这屋里有你这个人吗!”

  秋纹有些难堪:“她是老太太赏的,自然比咱们金贵些……”

  这话又戳到碧痕的肺管子:“谁还不是老太太给的了,仗着这话还要多久!现下宝玉还小,她就把着了,到以后这屋里还有咱们站的地方吗?”说着,又唾晴雯,“那也是个银样镴枪头!一张嘴厉害管什么用,每每刺几句当什么用,平白叫人骑到脑袋上去了!往后人家是花姨奶奶,她还是个女红丫头!”

  秋纹真怕了,什么花姨奶奶女红丫头的!袭人和晴雯两个暗地里较劲,其他的丫头要么站干岸上,要么就听某一个的,可碧痕这死丫头一杆子要得罪两个人。当下,顾不得别的,忙忙道:“要死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倒!叫人知道了更没地方站了。”

  碧痕发了郁气,也不敢说了,只道:“这就咱们俩个,若传出去,我只赖你!”

  秋纹也赌气不理她,心内思量道,这丫头骄狂的忒过了,早晚惹祸,还是慢慢离了她。

  后头袭人到底不放心,自己胡乱梳洗过赶着出来寻贾宝玉,碧痕远远听见她和人说:“听说云姑娘要回家了,我服侍她一场,怪舍不得的,过去送送……”忙拉着秋纹躲在游廊外头的山石后面。

  等袭人过去了,两人才出来,碧痕又说:“说的比唱的好听,找宝玉就说找宝玉,若真同云姑娘好,早干什么去了。”

  倒是秋纹,见袭人一刻都不让宝玉离了眼,反倒琢磨着要投了袭人去:晴雯忒厉害,一张嘴从不饶人,宝玉虽喜欢她的模样,可跟着她不了受委屈;不管袭人怎么把着宝玉,面上总是和善大度的,况且能把住宝玉,正是她的能为,跟着她,吃不了肉也能得着碗汤。

  这边心里打着小九九,秋纹就更不肯和碧痕多亲近了,只推她:“快走罢,再不过去云姑娘都家去了,那还有什么瞧头!”

  花厅里,宝玉顶着束作一起的小辫子,歪缠贾母:“怎么好端端的云妹妹要家去?老祖宗,别叫云妹妹回去罢,回去了她一个有什么趣!”

  底下坐在脚踏上的史家的婆子闻言脸上不大好看,什么叫一个人,府里好几个姑娘呢。

  贾母只顾着哄他,道:“你云妹妹家里来接,便回去住些日子也罢,过一时咱们再接过来。”

  下头的婆子是史鼎继室的奶嬷嬷,自打她家夫人进门,荣国府老太太身为史家嫡亲的姑母,不仅没露过一点亲近意思,还把侄孙女养在膝下,叫外头人浑说自家夫人不好不能容人。

  偏偏前两日,夫人进香求子的时候,就有个什么王家外八路的亲戚在夫人面前嚼舌根,说什么“菩萨见了那等连失恃失怙的亲侄女都不愿意养的人,求什么也不能给她!”

  夫人回家就气病了,又遣人打听,才知道都是贾家不作法,尤其是他们家那下下人,镇日说什么‘一草一纸都是用的我们家的’‘失父失母可怜见的没人疼,老太太看不过眼接来养’……

  夫人恼的不行,这话说出来带累的是整个史侯家的声誉,难道史家不是你老太太的娘家,那两个胡子老爷不是亲侄子?

  史家婆子心道:侯府虽还是侯府,挂着名头内里穷了,不指望亲戚帮带,也别这么坑娘家人呀。真是穷在街头无人问,什么亲戚骨肉的,都不如钱好使。她下定主意回去好好劝说夫人,面子没有不要紧,把钱财握手里才是正经。

  上头贾宝玉听了贾母说过一时再接的话,也不闹腾了,窝在贾母怀里打量史家来人。

  一时湘云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出来了,后头翠缕抱着个大红撒花锦缎子的包袱。

  史湘云一见贾宝玉眼圈就红了,忍着给老太太磕头辞别。

  史家婆子见状,忙笑道:“太太拾了好屋子等着姑娘呢,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回罢?”

  贾宝玉早眼泪汪汪的,和史湘云缱绻难舍的样子。听到这话,心更跟刀割似的,立刻不依,拉着贾母的袖子要打出去。

  贾母嗔怪他一眼,笑着对史湘云道:“你叔叔婶子记挂你,家去住些时候也好。”又指着翠缕道:“这丫头既给了你,你就带她家去罢。”又命翠缕:“好生服侍你家姑娘,叫我放心。”

  那婆子是史太太的奶子,在史家也是被捧惯了的,当下脸就挂不住,说话梆梆的:“家下给姑娘预备了好些个丫头使唤,作甚还要来讨要老夫人跟前的人……”

  不等她说完,贾母语气微冷道:“长者赐不敢辞,那是我给云丫头的,很不必客气这些虚礼。”又道:“告诉你家太太,就说我的话,叫她别拘着云丫头了。”

  说这些还不足,再对湘云嘱咐道:“有什么想吃想玩的,若家里一时没有,只管打发人告诉我,我这里有的,自然给你送去。”

  一席话,说的湘云感念不已,更是不舍得离开了这里了。此时的史湘云心里,荣国府真就成了能庇护她、叫她无忧无虑的世外仙境了。

  史湘云全然忘了正和贾宝玉闹脾气、冷战呢,只拉着他的手道:“二哥哥,老太太事多,倘一时忘了,你时常提醒着,打发人接我去。”

  贾宝玉连连答应着,红着眼,直送出二门去,看着湘云要上车时,忽有一个婆子疾步赶上来。

  贾宝玉记不住这些鱼眼珠子,倒是史湘云有印象,是林家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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