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你好
我一句劝,你儿子说的都对,到了这年纪了该听小辈的就听小辈的,别犟了。”
可怜的尚厚德上被大爷训,下被儿子训,旁边还有个儿子男朋友随时准备帮腔,连照顾他的护工都已叛变,真正是孤立无援。
他耷拉着八字眉,委屈得:“……我知道了嘛。”
他只是嘴馋偷吃了一顿红烧肉!
嘤!
等尚厚德乖乖认错,并保证绝不会任性再犯,也绝不会因为任性再犯虚弱得昏掉后,已经半个小时后了。
医院也禁止访客探望了。
尚阳又嘱咐了尚厚德好几句,并威胁他不听话,就请出外公来亲自训他。尚厚德立即打断了他,并表示自己已立地成佛摒绝了一切尘心,请他万勿担忧。
一关上病房门,尚阳满脸的凶恶顿时消失,捂着嘴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楼道。
一到楼梯口,他止不住的泪水,无声地夺眶而出。
黎青早有预料,快人一步追上去,上前揽住了他肩膀,将人提着支撑了起来:“尚哥,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怕被病房里的人听见,无论是尚阳还是黎青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外头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沉沉笼罩着整个世界,仿佛沉而溺的水,从四面八方拢来,屏住了人的口鼻眼耳,窒息般的镇定给了人近乎安宁的错觉。
在这静而长的医院长廊里,除却医学仪器不时长长滴一声,空气安静而寂寥。
尚阳蹲在地上,竭力咬着唇,让自己克制与平静下来,可肩膀仍忍不住地颤抖。
“刚刚他躺在那里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叫也叫不醒,我差点以为我真的再见不到他了。”
黎青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我懂。尚哥,我懂的。”
“以前我恨他的时候,真的想过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他,而是无辜的妈妈。可现在我不想让他走了,他却又生病了,你说这好不好笑……”
黎青温柔亲吻着尚阳的额角,紧紧攥着他的手:“我知道,尚哥,我知道。”
“黎青,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刚才我差点就撑不住了……”
黎青紧紧搂着尚阳不断抽动的肩膀,温柔地吻着他的发尖:“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样的离别,我已经历过两次,所以你的一切强撑与崩溃,我都懂,我也都感同身受。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用自己脊背替你挡下这所有的离别苦楚。
只要你好。
惟愿你好。
无声的静默流淌在黑暗的楼道,冥冥中的上天,仿佛有一双无情的手拨弄着一切。
“只有六成的手术成功几率。”尚阳在长长的沉默后,已缓缓冷静了下来,重复着医生的话。
“只有六成。”
六成,一个确无情的数字,将人离生与死的一线距离,冷酷地划分开。
谁在做选择时,又能知道会带来什么命运?
黎青认真地握着他的手:“尚老师做了那么多好事,上天一定会保佑他的。”
尚阳沉默许久:“……嗯。一定会的。”
“黎小青。”尚阳转头望向黎青,轻轻唤了一声。
黎青应了一声:“尚哥。”亦认真注视着他。
借着从虚掩的楼道门中泄入的一线窄长微光,他望见了黎青沉静坚毅的眉目后。无论什么时候,他好像总是这么好看与冷静。
他凑上前,找准黎青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黎青用手按住尚阳的后脑,无声地加重了这个吻。
这是一个如溺水孩子般汲取力量,互相依赖,彼此救赎,长长而温柔的吻。
黑暗楼道里,尚阳的声音近乎呢语般响起:“谢谢你。谢谢这时候你在我身边。”
·
病房里。
关了灯的黑暗里,背对着护工,蜷着身体睡着,尚厚德凝视着柜子上那一束鲜花,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
he!
he!
he!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