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必杀
;尚阳抓住了黎青的手。
黎青反手握住了他的,轻松一笑:“不过,我觉得以我的年纪,能让我等不起的仇人并不多。”
尚厚德如被人推开了一扇窗,忽的生出一股勇气与狠劲。
“小黎,你说的对。”
“肉熟了!来吃肉!”谁也不明白那一刻尚厚德从黎青的话里想到了什么。但尚厚德的颓丧却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决然。
他给黎青和尚阳一人夹了一块羊肉卷后,狠狠咬了一口。
然后——
“咳咳咳咳咳咳——”他华丽丽地被红油锅里的辣椒呛到了喉咙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青和尚阳愣了一瞬,赶紧上去拍尚厚德背。
尚厚德呛得面红脖子粗,朝他们摆手,匆匆抓起一杯水,痛苦地奔向了洗手间。
“几十岁的人了,搁古代都当爷爷了,也不知道日子活到谁的头上去了。夹菜都不会!白瞎了配眼睛的几百块钱了!”尚阳恨铁不成钢地喋喋不休,招来服务生,将锅底掉换了个位置,将清汤对着尚厚德。
黎青好笑地给尚阳递了杯水:“尚老师又不是故意的。好了,喝口水缓缓。”
尚阳将水一饮而尽后,满不在乎道:“不管他了,咱们先吃饭,毛肚都快好了。”
话是这样说,接下来三分钟里,他却瞥了好几次手表。
黎青揉了揉他的淡金色卷“担心就去看看。”
“不去。”尚阳不屑道:“他比我多活了将近三十年,用得着我担心他吗?”
两分钟后,尚阳抓起手机纸巾,咳咳了两声:“今天这餐厅老板怎么这么大方,给这么多佐餐饮料……我去趟洗手间。”
黎青无奈递他一杯温牛奶:“温牛奶解辣。”
尚阳‘不情不愿’接了牛奶,强调道:“我只是顺便。”
顺便的尚阳足足找了两个洗手间才找到尚厚德。
刚站到洗手间门口,尚阳就瞥见了尚厚德扶着洗手台,佝偻着腰,手捂着一张纸巾,剧烈咳嗽着。那架势简直要将肺呕出来似的。
尚阳心里打了个突。
他太熟悉这姿势了。他遇上强烈药物反应,胃部剧烈痉挛时,要忍着不吐时也是这样。
无声惶恐如血液迅速奔赴他四肢百骸的末端神经,他闯了进去,一把抓住了尚厚德的手。
“阳阳?你怎……”尚厚德还没反应过来。
“你还说你没病?”尚阳却已掰开了尚厚德的手,看着他手心的纸巾,话卡在了空气里,“明明……”
被揉皱了的纸巾上并无血迹。
尚厚德无奈抽出手,令拿出一张干净纸巾,给尚阳擦了擦手:“阳阳,爸爸没事,别担心啊。”
“谁担心你了,不能吃辣还非要在重庆馆子吃饭,一把年纪了还逞能,瞧你咳得这样子。”尚阳将手里的温牛奶强塞给了他,硬邦邦地转身就走。
尚厚德留恋地注视着尚阳大步离开,消失在拐角处,仿佛在看他即将错失的人生里温暖与羁绊……
他是自己和亚男唯一的孩子,那少年正处在拥有野蛮冲撞的生命力与新鲜热血的年龄,他怎么舍得放他一个人无依无靠,撞得头破血流……
“哇——”他胃里一阵翻滚,来不及找纸巾,痛苦地呕了一声。
手心里是一滩深红的血迹。
但他已别无选择。
直到与尚厚德告别,尚阳仍没弄懂尚厚德莫名其妙请这一段饭干嘛。
倒是黎青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高三紧张的学习进程很快将两人折磨得欲仙·欲死,再无暇关注这一茬了。
至于尚厚德……
尚厚德当天便写了一封举报上访信,随即又问遍了自己的人脉,辗转联系上了一家本地电视台里一个视率颇高的民生频道,并花了些价钱,说服他们将原本选题换成了上溪英计划。
他准备实名曝光贾乘风与他的七年前的那个烂尾楼事件。
当年那烂尾楼计划背后绝不止贾乘风一个人,而是一个由以十亿为财富计量单位的本省龙头地产公司组成的庞大的利益团体。
尚厚德等于在孤身对坦克军团开炮。
自寻死路。
帮尚厚德联系上电视台的朋友知道后,当即怒斥道:“尚厚德,你疯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尚厚德苦笑,他本来就快没命了:“你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这是一场迟来了近三十年,又在七年前加时的复仇战。
前两次他都因为不知对手而缺席了,损失惨重。
这一次他已无退路。
从电视台走出后,尚厚德拎着公文包,与工作人员握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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