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个辣的

纱。

  不多时,戚沉回了信:“省一高挺好的啊?没人去世。”

  尚阳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不是省一高的人?

  戚沉又道:“不过,最近这一片倒是有个新闻。我们班生物老师的老公,省一高附小的刘至善老师,被学生告了,然后自杀了。”

  尚阳惊讶地睁大了眼。

  刘叔叔?尚厚德的至交好友?

  刘至善与尚厚德是大学同学兼知己。刘至善毕业后被分配到省一高附属中学,后因妻子工作变动,又调到了省一高附小当老师,与尚厚德住得很近。

  也因此,两家关系格外亲厚。

  尚阳还记得,小时候妈妈管得严,尚厚德给不了他零花钱,他还闹着要当刘伯伯的儿子呢。

  刘至善人如其名,待学生至诚至善在。每一年,刘至诚带的学生毕业后,都会评价刘至诚是如父亲一般的老师。每一年,都会有很多往届的学生回来看他。

  他一个好老师。

  尚阳喉咙发涩,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他徐徐吐气:“怎么回事?”

  在戚沉的叙述中,尚阳将整个故事拼凑了出来。

  刘至善今年带的是省一高附小的六年级。

  按照惯例,小学都是统一招生,不分快慢班,刘至善班上就有好几个后进生。一般情况下,许多老师都会象征性地关心一下后进生,给外界一个交代就行。

  可刘至善性格太直太真太僵太纯粹,学不会这一套。

  为了孩子们好,他每天晚上放学后都会单独给几个后进生孩子补课,一连坚持了好几年。

  眼看着把这些孩子都要毕业了,却突生波澜。

  因为在课堂测试上作弊,刘至善将一个后进生揪到办公室批评教育。因那学生态度恶劣,他恨铁不成钢,用塑料尺打了两下孩子手心。

  第二天,该学生的家属就冲到学校,扇了他一个巴掌,并要求他赔孩子一千块钱医药,当着全校学生给孩子道歉。

  刘老师愿意赔钱,但坚决不肯当着全校道歉。

  “为了孩子,我没错。”

  这是他当着所有人说的话。

  那家长始终不依不饶,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并泼了许多脏水。其余家长和老师都帮刘至善辩解过,却被那家家长强横地闹了回来。时间久了,大家都惹不起这一家人,只得独善其身。

  学校为了平息影响,强硬要求刘至善道歉。

  刘至善道了歉。

  第二天一大早,他家人发现他自杀在家。

  戚沉叹了一句:“那学生是个练散打的,六年级就长得人高马大了,被打一下手板根本就不痛不痒的。可偏要闹成那样……说是嫌刘老师管他太烦……”

  “刘老师是个清高的人,一心一意对学生好,还说要用教育改变生命,是个理想主义者,只是……”

  只是,这不是一个适合理想主义者的时代。

  和戚沉结束聊天后,尚阳仍盯着那一排排的字看了许久。直到夜深,手机熄了屏,冻得冰凉如铁,他才翻身下床,打开了门。

  客厅里已没人了。

  主卧的灯还亮着。

  尚阳进厨房温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尚厚德的门口,敲了敲门后无声离开。

  主卧里。

  窗户开着,隆冬冷风呼呼地吹进来,将房间窗帘吹得飒飒而动。一个年轻女人微笑的黑白遗像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尚厚德仿佛察觉不到冷风似的,蜷缩着背趴在桌前,一笔一笔写着日记。

  “亚男,你知道吗?老刘去世了。”

  “我至今记得,在大学一场演讲比赛上,朝气蓬勃的他站在演讲台上,朗声说着,他要当一个改变学生改变生命的教育工作者。那时候,他是多么坚定多么意气风发啊。”

  “当年我是被调剂到师范专业的。在浑浑噩噩上了一年学,仍就不甘与茫然。是他告诉了我教育的意义,在于改变思想,改变不公平的时代,改变这一个又一个具体又鲜明的生命……”

  “他是我的指路明灯。”

  “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好人……就这样……”

  尚厚德写不下去了,将笔放下,捂着脸缓了好半天,才轻轻抽噎一声,重新拿起了笔,似哭似笑:“素兰,你知道吗,老刘临终前的对阿珍的嘱咐是别学我……”

  “老刘,那么坚定的老刘,对自己的女儿说别学我……”

  风声呼啸凄厉,尚厚德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一笔。

  “……教育改变生命,改变的到底是谁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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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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