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旧恨
她的叔父,亲手杀了她的父亲;自小一起长大的族弟,是杀父仇人的子嗣。
她被这些纠结的情缚住,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映雪不知道该如何了结这一切。是杀死叔父,还是复活她真正的父王?
人世间的痛苦,当真是在于纠结二字。
“放肆!”映雪声音更冷。显然,以初九作为交易筹码,她是不肯答应的。
“少主当真是重情重义。”溯皎并不动气,他怜悯地看着眼前的龙女,“龙王杀了少主的父亲,少主却连出卖他的儿子都做不到。”
蓦然间,映雪回忆起在大云荒那一日,她在片刻的思前想后中,还是决定救初九。其实,那更是一种本能。她本能不会伤害初九。
哪怕初九是杀父仇人之子。
“无须再议。”映雪拂袖而去,“哪怕是回阳丹,我也绝不答应。”
溯皎望着映雪那仙袂飘浮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寝房,映雪将青缗和翠烬都唤出去,自己枯坐在榻上。
幼时,便是在这张床榻上,初九无数次偷偷跑进来,钻到衾被里,与她一起睡。
映雪与常人不同,她难过到了极处,万箭穿心,锋镝之苦,她的面容都不会有分毫的动容,不会悲哭,只会咬紧牙关。
紫檀龛案上摆着一枝络脑珊瑚树,是她百岁生辰时,叔父赏赠的;珊瑚树旁是一只空的玉盘,每当初九送来西瓜,婢女们都装进这一只盘子。初九最喜欢吃西瓜,所以总是给她送西瓜。纱帷旁挂着一方翡翠珠金钩,初九来的时候,总是替她把钩口往外摆,唯恐划到族姐。
映雪着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未时。南帷殿。
初九被宠幸过不久,此时身子正绵软着,躺在榻上休憩。
未回端了盏汤药,低声道:“公子,该喝药了。公子喝了药再睡也不迟。”
初九翻了个身儿,衣襟微微落下来,露出玉一样的肌骨:“怎么又要喝药?这药该什么时辰喝?”
未回低声道:“这药是助孕的,每回公子……睡过之后,都得喝上一副。”
初九自小畏苦,便是有疾时,也总是想着把药偷偷倒掉,了舌头的苦楚。然而,倒掉汤药后,不了被族姐发现,然后族姐唤小厮再煎一盏,他还是逃不掉的。
如今初九不曾生病,只是为了助孕补身,便要受苦楚,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初九随口道:“去倒了。我不喝。”
未回颇有些为难,低声回禀:“这药是狮后赏的……公子还是忍一忍罢。”
初九本来便疲累得很,怎容他在此聒噪,直接扯过床帐:“倒了。”
然而,既然是狮后赏的补药,未回是怎么也不敢倒掉的。他将碧瓷盏搁在桌案上,侍立在侧。
却说長君从外头回来,他与典君等公子投壶毕,回来看一看被自己折腾到卧床的小坤泽。長君倒是会寻欢作乐,他先将初九折腾几番,随后出去投壶,心里头思忖,等自己回来,初九说不准便休憩过神来了,又能陪自己来一回。
他随口问了曲觞,曲觞道,夫人还在休憩。
長君任锋刃服侍着换下外氅,径自走到卧房,握住初九的足腕,揉在掌心把玩。
初九挣扎了挣扎,软声道:“你且让我睡一会儿,晚上整宿得不消停,白日也要宣淫,难不成要索了我的命去。”
長君并不顾他疲累,指尖玩弄着敏感的足心:“分明是你索我的命。来,再陪我来一回。”
初九道:“放开。”
長君望着他胸膛前一痕玉色,心里早已动了销魂心思。伸手想要抚衣下的红豆。
如此一来,初九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径自走出去,到另一间厢房,長君正想追过去,怎料初九从里头把门锁上了。初九心里觉得啼笑皆非,嫁到狮族之前,在陵海,自己起码还能睡个安稳。
長君被自己的坤泽锁在门外,不由觉得讨了个无趣。初九何必如此,自己又不曾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他抬眼一看,见盛着汤药的碧瓷盏犹摆在案上。
“怎么,你没伺候夫人喝药?”
未回低声道:“回少主,公子不肯喝。”
長君觉得,自己总算是寻到了个正当的理由。他敲了敲厢房的沉香木雕云门,朗声道:“初九,你先出来,把药喝了,莫误了时辰。”
在房中睡着不久的初九被他再次惊醒。有那么一个瞬间,初九虔诚地希望,自己中意的这个乾元从世上消失。
却也不能为这点小事儿与他吵嘴。
初九无奈叹道:“你当真是要活活折磨死我!早知今日,我还不如嫁给我族姐!我族姐好歹不折磨我!”
蛇族的问幡塔乃是供奉祖先的处所,塔叠七层,层层摆着青檀舍利。而蛇族先祖的一个个灵位,便围着舍利而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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