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采薇
emsp; 顾源的父兄叔伯将之杖杀后,写了份洋洋洒洒花团锦簇的奏疏上呈天君,痛陈管教不严,家门不幸,请天君降罪。
她那日正在东宫,崇荣拿着份文移给她讲政务,陆泽疾步入殿,向崇荣道:“殿下……”
崇荣见他一脸悲痛,“出了什么事?”
陆泽看看皇穆,略有为难之色,崇荣摇头道:“无妨,你说。”
“顾源归家后,被其父兄灭灵了。”
时至今日,皇穆还记得,当时崇荣惊怒的神情。
她点点头,“记得,顾源。”
“对,是这个名字。”天君面现惋惜之色,“若如曲晰所言,颜蘅不过是自行婚配,颜渊就能授意将之一家同霍兮一众牵连在一起。此女交回鹊族后,只怕凶多吉少。”
皇穆点点头,没再说话。
“乾塔内是条寒龙,你为他所伤之时,有没有被寒气反噬?”
皇穆没想到天君突然问及此事,“回禀陛下,不曾。”她犹豫了一下复又跪下,叩首道:“请陛下就臣杀镇塔龙、毁乾塔一事降罪。”
天君摇头,“此事,你只有功绩,毫无过错,朝臣各有立场,你无须在意。”
皇穆低声道:“臣谢陛下宽宥。”她略等了等,轻声道,“陛下,臣告退了。”
天君看着她,良久颔首,“你去吧。好好调养身子,如今虽然热了,饮食上勿要贪凉。”说着示意宫人,“将这银杏蜜酥带些回去,这个雕漆盘是他们新近做的,我觉得样式很有些意思,让他们做了两个给你。一起带回去。”
皇穆回麒麟后先至鹿鸣堂取了狐裘预备去元羡那厢,从内室出来后却见他负手立在窗边。他一上午都心不在焉地一边看文移一边等她,听到声响知道她回来了,没经历什么挣扎便来了这边。
“殿下请坐。”皇穆比了个手势,之后将座位上的条褥,引枕堆叠起来,倚着坐好。冲元羡有点傻气的一笑,引水入壶,洗了洗,倒入茶叶,再次引水,略等了等,将壶内茶水倒入茶杯。她将茶推向元羡,又从怀里掏出皇极令,“这是陛下给的。曲晰一事,陛下依旧命臣配合殿下审理。”
元羡看着皇极令,心下一片茫然,他昨夜做了很多设想,却没想到天君依然命他负责,还赐了皇极令。
皇穆见他面带疑惑,笑道:“殿下,曲晰一事,臣对陛下未有欺瞒,陛下对殿下的处置十分满意,称赞殿下宽和纯厚。”
元羡对皇穆所说半信半疑,怀疑她欺骗了天君,却也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他低头喝了口茶,“还是冷得厉害?”
“还好。”皇穆笑笑,她见元羡被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施法放下竹帘,“殿下,下午可否在鉴真堂问话。”
元羡见她只是敷衍自己,想想如今两人的关系,知道强求不得,“可以。”
“事关竟宁,臣请殿下一同问询。”
元羡摇摇头,“她昨日既说了只与你说,今日也定会如此。下午还是辛苦你。”他边说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立夏之后鹿鸣堂的茶杯换成了青花雪景,与围着狐裘的皇穆倒是相得益彰。
皇穆点点头,说了声好。
“天君有没有说如何处置她?”
“没有,但要召颜渊入朝,或许要鹊族带回。”
元羡点点头,没再说话。
皇穆心里那莫名的陌生感觉又涌上来,想宽慰他几句,却也只是笑笑。
“曲姑娘,经核查,令弟并不在乾塔之中。”
曲晰脸上丝毫不见意外,“敢问主帅,曲昭可还在世?”
“据当时的参军说,曲昭病逝于进京途中。”
曲晰点点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皇穆觉得这句话何其贴切,她想说点什么,一番努力,却终究只无力地泛泛道:“还请姑娘节哀。”
曲晰抬头看向皇穆,轻声道:“主帅,我下到塔底,尝试损坏通天龙柱,被结界震开之时,便明白,自己实际已是一枚弃子。醒来后思想一番,觉得曲昭恐怕早已离世。”她垂下头,倦倦一笑,“我与曲昭并不亲密。我很小便知道母亲是鹊族神女,她有一个首饰盒,里面装了很多巧首饰,我小时见过一次,里面除了珠宝,还有个白玉做的小圆盘,上面描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一次,她和父亲不愉快,躲在卧房哭。我入内安慰,替她擦拭泪水时,见她手里握着那个玉牌。她和我说,她本是金翅族主神之女,这是神女的玉牒。我本来对此没什么感觉,直到十二岁那年,金翅鹊族入淳熙过上元节。车队经过青丘。父亲虽不愿我去,但母亲却是默许的。我同众人挤在路边,看车队招摇而过,有辆车经过我时正好拉开窗帏,里面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揽着个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装饰得好看极了。我回家后和母亲说起,她说那应该是她的姐姐,神姬颜莹和她的孩子。那女子的螓首蛾眉,女孩子的粉妆玉琢,及那一身一头的夺目珠翠,自那日后,便时时入梦。我总觉得,那车里坐着的,应该是我。主帅,你出生便是公主,我说的这些,你必不明白。那日之后,我的日子就无聊乏味起来。对父亲满心厌弃,觉得若不是他,我如今应该住在宫殿中,若不是他,我必定偶尔入淳熙,入宫廷,交游往来皇尊贵胄。我偶尔在母亲心情好的时候,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