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

p; 叶奉得轻笑:“拿科举来选官,虽选出来的未必都是真正人才,到底有个标尺在,那些能力不够,担不起大任的人,一定是考不中,也用不了的。”

  王咏“嗯”了声。

  “传奉官就不一样了,我记得这是从先帝时候起的例吧?”叶奉得道,“不论贤愚,只要得圣上喜欢,或者得宠的妃嫔、中官喜欢,提上一嘴,圣上直接下令,便能担任高官要职。”

  王咏眉心浅浅折了几条痕:“你到底要说什么?”

  “如今传奉官太多了,有本事的不过十之二三罢了。我可不愿和他们搅在一起。”

  王咏也笑了笑,笑里不带什么感情:“别人推举的我不知道,不能拿来和你辩,我推举的,可都有真才实学,全是我亲自查过,才报给圣上的。”

  “厂臣公不过是个特例罢了。”

  叶奉得说着,刚止住的笑又显了出来,他道:“这官场是真的有趣,我就不掺和了。”

  王咏冷声道:“叶公子好兴致,看什么都觉有趣。”

  “是厂臣公瞧不出趣味而已。”

  王咏不想再理他,便没有回话。

  他想着,还要派人押解反贼首领与捉到的幼年孩童入京,剩下的投进琼州牢狱里。

  谢知州暂时也得留在琼州,官衙里换成自己管事,还能支持个几天。

  弹劾三县一州大小官吏,以及都指挥使司官员的奏本也要写,连同琼州民生和反贼状况一起,最好当日便派人飞马回京。

  琼州如此荒凉,配不上它上等州城的身份。他想查找谢知州等人的罪证,还需翻阅不少陈年记录。

  查到的东西,需要另写个奏本,如果到那时,新派来的官员还没有到,他就叫信使再跑一趟京城。

  事情太多了。

  他瞥一眼叶奉得,此人不愿做官,不然……

  州衙里可以暂时放他坐镇,撇开自己,百姓们或许会来得多一些。

  王咏抖了抖马缰绳,只觉队伍走得太慢了。

  ·

  回到琼州城时,天刚蒙蒙亮。

  与城外荒芜不同,城池之内,早有小贩摆起了摊子,年轻男子穿梭在街头巷尾,孩童们追逐玩耍。

  隔了一道城门,内外便恍似两个天地,粉饰着琼州脆弱的太平。

  王咏带着队行在大路上,叶奉得走在一旁。

  道路边不少人都在看着,窃窃私语,猜测这半年常来的匪寇,被京中的官给剿了。

  这些大人的谈话声中,夹杂着许多孩童稚嫩的声音。

  许是听见别人话里提到京城,又见着成队的军卒、被羁押的叛贼,勾起了孩子们玩闹的心思,他们竟唱起一支自京中传来的歌谣――

  乌云掩丹陛,遮我草芥人。在京有阉犬,只手障龙庭。

  亏体承刀锯,辱亲宦竖身。不遵世间礼,岂成忠义臣?

  一朝发严令,兵士乱黎民。妇本无二适,令做回头人。

  家亲守礼仪,教女死贞节。遂便遭刑苦,落狱丧明晨。

  无灾制人祸,京民多可哀。道路生惶惧,含冤何处申?

  王咏环顾四周,脸色比方才还要沉。他问道:“这歌谣竟传得这样快吗?”

  不待身边人回答,他又问:“连孩子都唱起来了?”

  叶奉得才要说话,王咏又道:“琼州的百姓……竟也觉歌谣骂得对呢。”

  最后一个字,几乎化作了叹息。

  “这歌唱的是厂臣公吧。”叶奉得问。

  说是问,他调子却平,语气中并无疑问之意:“我听闻京中官员在变法,有二三条例,涉及女子,厂臣公便做主,先在京中试行了。”

  王咏道:“是。”

  “我也听闻,试行不过一年时间,京中便有歌谣公然辱骂厂臣公,几年时间下来,这几条变法,依然未能出京城半步。”

  叶奉得声音有些缓:“想不到歌谣还在,反比变法更早离京了。”

  王咏唇角微微翘了翘,勾起一个讥嘲的弧度:“让叶公子见笑了。”

  有军卒赶到前头,恭敬问道:“厂臣可要驱散那些孩童?”

  王咏嗤笑一声。他面容还冷着,只道:“管他们做什么?我难道还给一群童子置气吗?”

  他一径回了州衙。

  叶奉得跟着入内,只见王咏支着头,已坐在桌案前写起了奏本。

  他等了小半个时辰,等到王咏将奏本封好,派人飞马回京传报,才问道:“不知我能帮厂臣公做些什么?”

  王咏揉了揉太阳穴。

  他原想着,自己传到外头的事情,虚虚实实,百姓了解到的应该不太多,纵然有所抵触,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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