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惜取少年时(2)

  高一下期分科前,安柔照常去了“常成”。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商定一番后,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放两天假。

  消息刚出来时,学生们欢欣鼓舞,恨不得一窝蜂冲去网吧,来个通宵鏖战。看见布下来的作业,又齐齐傻眼。

  行吧,玩是没戏了,写作业吧。

  但仍有学生来学校自习。

  安柔跟母亲说去教室自习,母亲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她特地穿了新买的粉色带白色毛领的短羽绒服,加上黑色带绒紧身裤,粉白色短靴。围一圈围巾,裹住口鼻,只露双眼睛。

  总算不用裹着臃肿的校服去见他了。

  雪纷纷落,积下的雪快到她脚踝了。路上人车寥寥无几。

  “常成”的店门半开着,店前的台阶刚被清扫掉,又落了薄薄一层雪。

  不知道为什么,安柔觉得这略有“程门立雪”的意思。

  安柔小心迈步拾阶而上,到屋檐下,起伞,跺了几下脚,跺落鞋上、伞上雪。

  “常成”旁边的中药店还在营业着,药草飘香,幽幽扑鼻。

  安柔小时候,饭后和妈妈散步,路过中药房,总爱说:“味道好难闻哦。中药好喝吗?”

  后来真喝了,才知道苦到心肺里。

  门口懒懒趴着一只黄狗,估计是踏下的雪落下去,凉到它了,有气无力汪汪叫。守店人听见,觑了眼,无事,继而烤火取暖。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安柔想起这句诗时,会误以为,是远归的丈夫惊了守门犬,久候的妻子见了,欣然前迎。

  其实不过是,寒夜里急于投宿的外来人而已。

  顾景予穿米色毛衣,背上搭着羽绒外套,家居裤,很单薄。

  安柔前一天晚上看了天气预报,最低温是零下五度。

  她看着他那身打扮就觉得冷。

  桌子上摆了碗方便面,插着个塑料叉子,袅袅地冒着热气。他脚缩在一个,老式的取暖木盒里,腿上盖着条毛毯。

  面没动。

  看向电脑:又是cf。

  安柔进去时,把门合上了,将风雪搁在门外。

  一开始,顾景予没理她。

  她径直坐上铺了软垫的长式的木沙发。

  打完一局,顾景予退出页面,趿着鞋,拿了个“小太阳”,在插线板上接通电,拧亮开关。

  “来了。”他熟稔的说。

  这话也没其他含义,他语气漫不经意,但安柔还会生出一种,他等她很久的错觉。

  暖黄色的光顿时笼住她,把一张娇艳的脸衬得更明媚。

  安柔问:“不玩了吗?”

  顾景予知道她习惯,说:“你不是要印东西吗?”伸手朝她要u盘。

  安柔抬首,看他。

  暖光从侧映上他的脸,恍惚竟觉得,他眼里漾了笑意。

  她递过去,顾景予问:“印多少?”

  安柔将冻僵的手,放在取暖器前。小声说:“后面三个文件夹,全印出来。”

  他在主机usb接口,插上她粉色的u盘,点开:“这么多?”

  “这是下学期的历史、政治、地理要点,我找学姐借的书和笔记,昨天整理出来的,不全面,还要再印。”

  别人都买辅导书,只有她这么傻,才会自己整理归纳。

  “打算读文科?”

  “嗯。”安柔说,“已经填好志愿,下学期就分班了。”

  顾景予点了几下,打印机呲呲地响。和踩在积满雪的枯叶上,莫名有些相似。

  大概是因为,她在雪中走太久了。

  他笑了:“不怕后悔吗?毕竟大家都知道,文科生不好考大学,也没什么专业可选。”更重要的是,就业方面会更多局限。

  “你不也学文科的吗?”她不答反问。

  “啊?”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烤了好一会,手终于暖和了。

  安柔搓了下,捏着手指:“你有回提过。你说,你当年背政治,也是要死不活的。”

  顾景予想起了,好笑地揉着头“我也曾‘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啊。过来人,所以有资格劝你,慎重思考。”

  “不用再考虑了。”安柔把手放在膝上,问:“高三,难熬吗?”

  “难啊。”他看她规矩的坐姿。

  好比小学时,老师一发脾气,教尺拍得啪啪响。下面的学生们,个个双臂叠着,腰背挺直,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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