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怜薜罗遍生香(下)
的花草,较前几日,更为红秾翠郁,扬丝垂缕。她从双蝶荷包中,取出一颗种子,是偶在昆仑篁竹幽径,弹琴浅眠时,她从不冻泉中拾取。又举头望向天边轻云,她看出此后一月,将有几场酥露,于是将这,粒若明珠,色比红豆,泽胜美玉,香似青草的种子,与这灵秀之地相伴,更为其如期盛放,她指尖又滴了两三血珠,其中寒气,正为此花养料之最佳。
而小凤早已供好母亲牌位,将龙舌剑与二经抄本,皆奉于灵位之前,她拜了又拜,又与母亲私语多时,将冥岳现今盛况,以及自己多年来大事小事,喜怒哀乐,一一与母亲细细说来,又娇羞提及芳笙一事,二人如何相识,芳笙又待她如何真心,又对母亲怎样孝敬,种种种种,最后更在灵位前发誓:她二人定要一起,将冥岳一派,推上武林至尊之位!这才回到静室,修炼芳笙为她写下的心法。
见她已告一段落,芳笙取出腊梅罗帕,为她拭去满额珠汗。
小凤抚着她的手背,闻得丝缕烟香,便知她先去拜祭了母亲,星眸中满是柔光道:“又在这里多时了。”
芳笙一笑:“我只顾着瞧你,哪还记得时辰呢?”又嘴甜道:“只要是凰儿大美人,无论怎样都美,随时随地,令我忘忧,令我解颐,令我魂牵梦萦,如痴如狂。”
小凤却凝视芳笙许久,心内柔情缱绻,又对她笑道:“躺的太久的确不好,是该四处散心的。”又站起身,携着芳笙纤掌:“风和日丽,我们一起走走。”
除夕上元花朝才过,转眼又到了女儿节,本该祓禊衅浴,却从早到晚,皆是连连阴雨,小凤只好与芳笙,在屋内祭祀几位先人一番。待处理冥岳事务后,小凤心情极为不好,正要同芳笙一起吹笛抚琴,饮酒相趣,却遍寻不见芳笙踪影。便对几个弟子怒道:“她去了哪里?我不过离开一会,真是一群废物,找不到她,就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又在心内担忧不尽:“这么大雨,她怎么还不回来......”她最讨厌风雨之夜,偏偏今日又逢她的生辰,略一思索,正要上紫府再寻芳笙时,却见她披风拂雨而来。
原来今日,亦是芳笙师父和姑姑的芳辰,那座茅屋早有姑姑前去拜祭,专给姑姑的贺礼,小琼枝也代她送去了,而在未末之时,她冒雨下山,挑拣了许久,才寻到茅屋流向之清泉,及至三刻,她祭了几杯薄酒,又一人作曲水流觞,此为三人最喜之戏,静默些时,又连忙登上紫府,亦在一旁等了许久。
她纤指间有花一枝,拟扶风芙蓉之形,逸空谷幽兰之态,得杜鹃玫瑰娇艳之色,清气缕缕更若梅竹,正是月前那颗种子。
将花插在小凤鬓间,来回端详,她道:“在哀牢山,我未寻得一朵花衬的上你,今日是你生辰,世间种种俗物,皆配不上你,我想唯有自己亲手所植,而这花在风雨之后,开的最美,方与你稍稍称之。”又深情道:“盼作美人鬓上艳,愿成芳草伴佳妻。”
满身风霜雨露,却衬的她越发清新脱俗,小凤这才想起,忙褪下自己外衣,给她披上,恨道:“就不知道带把伞!”
她以指掩唇道:“忘记了,我只顾着花时,想着不容错过,一心要将她摘与你,竟连这种小事都忘了,看来你平常说的不错,我就是个小呆子。”芳笙不想小凤担心,最后小呆子之语,也是为了故意逗她高兴。又柔声道:“这是你的生辰之花,亦是我的一腔心血,叫她凤湘花如何?”
她只用明眸紧紧凝视芳笙,渐渐蓄了一层薄雾,点头一笑,心中释然:“有阿萝在,我有什么可怕的!”也柔声道:“凤湘花,花美,名字亦是好听,谢谢你,为我生辰如此心。”
芳笙开怀而笑,忽而之间,却倒在了心上人怀中。
待她醒来,早已躺在小凤房内。她揪着锦被,只肯露出一双眼睛,悄悄望向小凤,心道:“十几年不曾病过,一场春雨而已,真是太丢人了!”
她尚且不知,这是她宿疾加重,天不欲假年之故。
小凤早就看到了她害羞模样,心中偷笑不已,嘴上也不饶她:“那么多奇材良药,又哪一碗不是我细心熬成,你可对得起他们?反正你是对不起我了。”
见她委屈撇嘴,眨巴眼睛,越发可怜兮兮,小凤只得心中一软,轻抚她额头道:“好了好了,烧已经退了。”
芳笙双手轻轻搭上小凤皓腕,却当即皱眉不止,突然双眼喷火,怒道:“是他!”
小凤偏过头去,只道:“旧伤罢了。”
芳笙眉头深锁,心中大恸,难受不已。因她没有眼泪,是故素以皱眉代之,久而久之,她平常亦喜皱眉。
抚着芳笙苍白脸颊,她缓缓道:“其实我曾也想过放弃报仇,寄托于安稳生活,谁知其后情爱无望,受尽折磨......”她又将芳笙紧紧抱在怀中,哀诉道:“那时我刚生下绛雪和玄霜不久,还在痴傻盼望,他会回心转意,谁知竟将我囚在,他所认为的世外桃源之中,我只好偷偷练武,希望有朝一日,逃离哀牢山,继承母亲遗志,完成大业,不料被他发现,竟用天蚕丝,锁了我的琵琶骨......”
芳笙气急,更哀之欲绝:“他竟也下的去手!竟丝毫不顾你才历经九死一生!”
小凤冷冷一笑:“他有什么不敢的!让我学不成武功不算,更在下山的路上,布下了很多取人性命的机关,如此,我要一辈子在那个毫无人情的哀牢山中,孤独终老,即便我逃出去,也会坠入悬崖,他亦可一了百了......”
芳笙嘴唇不住颤动,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双手紧紧攥在半空之中,骨节噼啪作响:她真想再违背师父一次,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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