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B

r />   蒋孝期窝在软椅里,挺括西裤裹着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西装上衣随意搭在对面的椅背上,占了俩座儿,暗示别人不要过来烦他。

  和美国事务所那边连线沟通了一些设计图细节,眼下没有紧急的工作要处理,他习惯性地刷了刷邮箱,居然也没有新邮件进来。

  大哥蒋孝腾的独子,也是他们这支的长房长孙,名叫蒋宥年,比蒋孝期这个小叔小不了两岁,这会儿也正由大嫂陪着在二楼角落的茶座看沙画。

  之所以这孩子没像其他小辈儿一样到楼下宴席观礼,是因为他和那些弟弟妹妹们有些不大一样。

  蒋宥年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患有孤独症,辗转医治了很多年还是没法如常生活,怕生人、怕吵闹、无法正常和人交流。

  这会儿他盯着投屏的目光倒是十分专注,有人说星星的孩子都是不被世人理解的天才,蒋宥年喜欢画画,而且还画得不错,这也得益于一个人。

  他生命里绝大多数时间都像现在这样安静,盯着某个事物看得忘情,没人知道他的世界里正在发生什么。

  蒋孝期抬手捏了捏眉心,将视线放空出去。楼下的投屏正对着环廊,他撩起眼皮就能看到正在神奇变换的画面。

  有点意思,真是无处不高手、行行出状元。

  晃在投屏上的那双手影筋骨纤长,骨节舒展,很漂亮,但明显不是女孩子的纤柔。

  像魔术师一般,那双手只简简单单地涂撒勾抹几下,建筑风物、身姿面容便都跃然屏上,被/干涩的褐沙堆叠得活灵活现。

  蒋孝期单纯欣赏这种技艺,对画里表现的内容无甚兴致,往昔蒋家的富贵繁华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成员最众的合影里也没有他和母亲的一席,生不出下面席间那些涌动的情愫,哪怕只是一时的。

  音乐柔缓下来,缠绵又动情,想必这场表演即将结束。

  表演者很聪明,刻意模糊了主人公年迈老朽的容貌,突出优雅从容和干矍铄,互相扶持的老夫妻在林荫中牵手,背影拖得老长。

  红沙泼出大团大团浓密的枫林,千山尽染,夺人心魄。

  修长指尖在火云般的林稍勾勒出几道空白,简单修琢,竟然化出一双相互交握的手。

  竖版的两行行楷款款落下:一朝相执手,共卿赴白头。

  席间噼里啪啦响起掌声,雷动倒也说不上,但明显是很有诚意那种热烈。

  蒋孝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原本被栏杆遮挡的视野下移一截,他突然很想看看那个翻手覆掌拨弄大千世界的双手的主人。

  沙画台摆在侧面,半隐在廊柱的阴影中,白衣一闪,那人一片影子似的飘走了,空留一泼散沙。

  “小年——”

  蒋孝期刚要起身,听见角落里大嫂低低惊呼一声,跟着是碗盏呯嘭落地的撞响,桌椅翻斜,两个影子隔着廊柱拉扯。

  “小年,小年别怕,妈妈在这儿……”女人压低嗓音焦急地安抚,像是很怕这番意外的骚乱给楼下人看去,搂着儿子向后拉。

  瘦弱的青年挣扎着,拃开手臂往栏杆上扑,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啊啊声,似要急不可待地扑到楼下去。

  蒋孝期快步走过去帮忙,箍住青年的手臂往自己身前带,迫着对方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他力道大得不容反抗,声音却很温和,“小年,我是小叔,告诉小叔你要什么?嗯?小年——”

  蒋宥年的视线始终牢牢盯在投屏上,歪着脖子挣动,“啊,哥哥,哥……画画……哥哥……画……”

  蒋孝期飞快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投屏上的沙画已经撤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很有年代感的老照片,怀里的青年明显更激动了,像是急得要哭出来。

  蒋宥年的自闭症虽然严重,但他没什么攻击性,除非受到刺激,否则极少出现行为失控的状况。

  “什么哥哥?哪里有哥哥?”蒋孝期仍然尝试耐心跟他沟通。

  父亲蒋柏常是蒋白儒和蒋相宜的次子,蒋宥年是大哥蒋孝腾的唯一儿子,也是父亲这一支的长房长孙,家里没有比蒋宥年更大的孙辈了,平时都是人家管他叫哥。

  应该也不是外支的堂哥,那些人蒋宥年估计都不认识,连脸熟都没混过。

  他们背地里说他是傻子、白痴,毫无交际攀附的价值。

  “……小年,你怎么了呀?小年……”大嫂徒劳地唤着儿子,悲伤又无助。

  哥哥,画画……蒋宥年固执地重复这两个词,大臂被蒋孝期箍住,双手胡乱抓挠,蒋孝期露出的小臂火辣刺痛。

  倏地,蒋孝期脑中轰然一震,有什么遮碍坍塌了,现出内里清晰的影子。

  是了,能让宥年亲切叫做哥哥,又能安静看他画画的,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周未……小未,刚刚画沙画的是小未?怎么会!他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有下人闻声过来帮忙,蒋孝期将大侄子朝大嫂怀里一塞:“去拿那本旧画册给他看!手工订装的,很厚,皮封面,蓝……湖绿,湖绿色皮面那本。”

  蒋孝期外套也没拿,转身蹬蹬蹬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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