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4

不自觉间已经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低头看向余生时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阿倾,我怀疑的人,不止是他。”余生没有退缩,定定地直视回去,然而他的表情却几乎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了。

  聂倾的心脏一下下越跳越用力,他听见那“砰砰”的声音就在耳朵里鼓噪,所以下意识大声地想将其盖过。“你还怀疑谁?!你倒是说啊!”他冲余生吼道。

  余生用静如死水般的眼神看着他,用的是问句,可在聂倾听来却比任何陈述句都更加笃定确凿。

  “一名经侦支队的警员,忽然从警队消失,身为队长是不是应该过问一下?或者去调查一下她的下落?”

  余生的语速很慢。声音仿佛停止了流动,让文字一个一个地凝在空气中,供聂倾看个清楚。

  “可是阿倾,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妈忽然失去联系,我爸都快急疯了,可是聂叔——”余生顿了下,“也就是,那时候经侦支队的队长,我妈的直接领导,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你不觉得奇怪吗?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在那种情况下,聂叔叔就算不帮忙找人,也不该那么无动于衷吧?除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妈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够了。”聂倾沉声道。

  余生淡淡苦笑,“是你让我一口气说完的。既然开了口,好歹让我有始有终。阿倾,你说巧不巧,我妈在市局的直接领导是聂叔叔,而导致她出事的那场行动的总指挥,又是公安厅禁毒总队的队长、聂叔叔的亲哥哥——聂恭平。同一件事,跟关系如此密切的两个人同时扯上关系,怎么可能不让人怀疑?”

  “仅仅是怀疑还不能下结论吧!”聂倾的目光变得愤怒而难以置信,“你根本没有证据,凭什么给人下这么严重的指控??我大伯暂且不提,你居然怀疑我爸跟梁姨的案子有关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余生双手紧紧抓着被子边缘,将被单上的褶皱都拉平了。“我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有两年多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此刻所做的假设意味着什么。那些你觉得无法相信、无法接受的事,对于当初的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余生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停下来打量聂倾的反应,可聂倾却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他。

  余生的眼神不由黯了黯。

  “阿倾,我知道,在你听完这些话之后,无论相信与否,心里一定都会很痛苦。”余生嗓音发涩地说,“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当时为什么没办法回来找你……无论我刚刚的推测是否正确,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没那么容易剔除了。我不可能一边揣测着你大伯和聂叔叔是不是害死我爸妈的仇人,一边还一如既往地跟你在一起,假装你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那现在呢?”聂倾突然开口。

  犹如一根深埋许久却被瞬间点燃的引线。

  明知房间里并不存在这种东西,余生却似乎听见耳边传来一连串细小的爆破声。

  眼见线头越燃越短,火苗越烧越近,他却避无可避。

  因为,这条引线的尽头,就在他身上。

  “现在呢?你的怀疑对象改变了么?”

  聂倾朝他逼近一步,单膝跪在床上,上半身向他压了下来。

  余生用一只手撑在身后,直直地坐着,艰难地回答:“没有。”

  “既然没变,那你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肯回来了?难道现在面对着我,你已经没有心理负担了吗?”

  聂倾说这句话时脸已经离余生非常之近,相距不过一拳。可此时此刻,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绝无亲热缠绵之意,甚至连丝毫的亲近都无从谈起。

  越来越近的距离,只代表愈发强烈的压迫,和愈发严厉的拷问。

  不管余生先前的不适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这时都成真的了。

  他嘴唇干得厉害,双眼也涩得几乎睁不开,浑身上下说不出是酸是疼,总归是令他坐立难安。

  “阿倾……”余生刚想开口央求,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知道,今天聂倾不会再给他留转圜的余地。如果他还不能把话说清楚,聂倾恐怕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给他机会。

  “阿倾。”余生换了语气,心情复杂地看着同样心情复杂的聂倾,忽然合上眼睛,用一种仿佛豁出去的神态说道:“我这次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我想让你帮我调查我爸妈真正的死因。这个案子的水太深,光靠我自己在外部很难查出核心的东西。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在警方内部自由活动的人。这样或许就能更有效地接触到当年案件的相关内幕,也可以掌握到有关我爸妈遭人陷害的更直接的证据。”

  “你指的是,遭我大伯和我爸陷害的直接证据吧?”聂倾幽幽地问。

  余生感觉胸口压抑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他勉强撑开眼皮与聂倾对视着道:“是。当然,如果不是他们,也可以用证据来证明清白。”

  “哦。”聂倾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似乎很轻地落在余生脸上,却犹如锋利的薄刃一般刮得人生疼。

  他盯着余生看了几秒,又问:“所以说,你现在是希望我和你一起,去调查我爸、还有我大伯背叛自己的朋友、同僚、乃至整个警队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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