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缪增辉尽扬光(中)

没忍住,含泪笑了出来,抹她腮道:“还真挺像的。叫你削人家胡须,如今长到你嫩脸上了罢。”又想到些什么,愤愤不平道:“他们都那样说你,你竟也不气,只会为了我委屈自己。”

  她笑道:“若有人说你,我定不教他好过,至于说我嘛,懂我的人,自然懂我,与不懂我的人,又有何话可说?如今又有凰儿你,不欲使我受半点委屈,而这世上有你懂我,我何必在乎旁人?世间名也好,利也罢,它们自然有它们的好处,可我心中最重的,还是一个情字,应说我心中最重的,唯有一个情字。”

  小凤面上晕起芙蓉艳色,笑道:“拐弯抹角什么,你的意思,不就是我最重么,所谓五岳齐聚尚不可及。”

  小凤拿出了芳笙背她下山时的俏皮话,芳笙为她还记得而欢心不已,那温热掌力,总算令小腹渐暖,却难以遏制痛楚。

  想着可对疼处分心一二,小凤又与她闲话起来:“我打算按兵不动,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可耍。”

  芳笙更虚弱了些,却笑道:“只要是你所选,不为他人左右,我都喜欢,也会全力助你。”

  她低头默默一笑,心道:“阿萝,人难以丝毫不受外力影响,你凡事虽不强求,却是以退为进,令我一点一点心甘情愿。”片刻后,又抬头不屑道:“我有意让人去分一杯羹,只怪那些人眼高手低,被人小小手段就唬住了,不堪一击,可见不足为虑,如今又有十几个小帮派前来归顺,我还有什么可急的?眼下为了应对我,有人才是心急如焚。”

  芳笙点点头,又道:“嗳,都已这个时候了。”

  小凤轻按住她纤臂,说道:“放心,我已给娘上过香了,难为你早晚都想着。”

  如今早就入了夏,从血池回来后,小凤直接带芳笙,进了寒泉峰的消暑别苑,芳笙醒来听到后,便知此峰是取意寒泉之思,遂每日早晚,对母亲画像灵牌上一炷香。

  她笑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你每日有冥岳诸多大事小事要忙,我相对清闲些。”

  小凤瞥了一眼厚厚账目,心中明白,却也不和她辩,以绵力为她缓缓抚着,自己却渐渐睡了过去。这两日她为芳笙身子殚竭虑,不断动用内力,又要部署冥岳诸事,几乎没有合眼之时。而芳笙似忘了身上剧痛,只柔情看着她,心中轻叹道:我未能帮你分担,还累你如此......

  见小凤已睡熟,她便缓缓移开小腹上一双纤掌,放好后,下床坐到了窗边,抚着胸口,吐气多时,又见小凤睡中仍蹙起了秀眉,她便强撑着将紫笛凑在唇边,吹起了一曲《逸安引》,抚慰了小凤心神。不知过了多久,笛音寥落,她透过纸窗,凝望夜空下势冰轮,轻叹道:“离情花,花如其名。”

  原来她虽百毒不侵,不致有性命之危,可药性皆会被寒气当做内力吸,助其大肆滋长,四处乱窜,可谓寒亦是一毒,而芳笙只会为小凤痴情不悔,又岂能离情?是以小凤碰她一下,她便会作痛,如此堪堪旧伤未愈,再添新疼,她却一直强忍下来,不令小凤担心挂怀,不想吹奏了一曲后,身上倒好了许多,也是意外之喜了。她打定了主意,今后兵行险招,将师父的设想试上一试。她又摸出衣襟里的香囊,取出了那只白玉九连环,不住摩挲,皱眉不止。

  小凤醒来时,正好听的那声轻叹,顿时拧紧了眉头,又将自己看过的那本密传回想一遍,暗暗定下了主意。

  她为芳笙披上外衣,挨近坐下,却说:“看到这个,我倒想起了一事。我十岁那年,与罗玄初次相见时,是他从树上将我救下,他说我很像他妹妹,为怕我惊着,便把留下来的一只九连环送与了我。”

  芳笙实是未能忍住,掩面而笑道:“他那样固执刻板之人,竟也有个小妹妹,真是出人意表。”

  小凤却叹道:“他那时倒对我很好。”

  芳笙点点头,却又将小凤纤掌握住,将九连环放了上去,噘嘴道:“不要他的!”

  小凤连连笑了起来:“这可是你与姐姐和二哥结缘之物,何况我说的那只,早在和母亲逃避追杀时,不知丢在了何处。”又将掌中之物放回了香囊,替芳笙仔细塞回了衣襟里,慰道:“你待琼枝的父母之心,和细心教养之情,他们在天有灵,必能看到,琼枝此番是因玄霜,你若心怀惭愧,倒叫我更心内不安了。”

  见芳笙眉间渐舒,她又似自伤道:“也不知受了哪处冤孽,才会做人母亲,当时我可是生了她们两个一天一夜。”

  芳笙深以为然,她四处行走,也有遇到帮人接生之事,而癸水之痛尚如此,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又何其不易!思及此,她不由叹道:“还好我并非男子,即便是男子,我也不会让你再受此苦!”

  芳笙早不记得自身之痛,却只会为小凤之曾经种种而痛,小凤自然知晓,心内感慨万分,却道:“他当时就站在屋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孩子生下来,也不肯瞧她们一眼,我一腔真心,自此皆付诸东流,只觉诸事无望,我便日夜勤练武功,总算小有所成,后来,你也知道……”

  芳笙怒火中烧,胸前一口浊气化作污血,可算吐了出来,小凤忙运洗髓经为她疗伤,脸上渐渐起了笑意。她从不愿多谈前事,不想芳笙以为她三心二意,此番实是为了激出这团寒气,亦使芳笙不再受离情所扰。把过脉之后,她安下心来,柔声笑道:“你呀,竟也忘了覆水难的道理。”说完,便抱起芳笙,走回塌旁。

  朝阳初升,云岭山一座小茅屋前,方兆南挠挠头,对着梅绛雪,有些不解道:“这一路走来,老百姓都在夸冥岳的种种好处,我们正道中人,反而成了仗势欺人之辈,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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