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1

  毕业十五周年聚会后,梁鉴泽坐在爵士酒吧,斜靠在吧台,手握一杯鸡尾酒,听上铺的阿杜普及同班同学艳/情史。

  五年没见,阿杜丝毫没有“近乡情怯”,ws段子信手拈来,听得梁鉴泽耳膜都快要鼓起来了,睁着微醺的眼一惊一乍:“还有这事?真想不到。”

  阿杜素知班里这位牛人献身医学,不问世事,哪只他竟不问世事到这般地步:“读书时你在哪儿?还在地球么?”

  他当然在地球,只不过……

  只不过他那时太过懂事,懂事到不肯挥霍一分一秒,懂事到没有由着性子抛头颅洒热血。

  如果青春重来,他一定会和阿杜一样在某个初夏的傍晚,一人一瓶啤酒蹲在宿舍楼下,欣赏穿着九分裤汲着拖鞋去澡堂的曼妙女子。

  他会对她说:“你好,我叫梁鉴泽,我喜欢你。”

  因为年轻,即便被拒绝,也有足够时间抹抹脸重新做人。

  可惜,他什么也没说。

  现在,一天有八小时对着她,看她笑,看她骂人,看她认真工作,他可以对她说很多很多话,却再也没有资格说“我喜欢你”了。

  未曾挥霍的青春硬生生折进去一整个人生。

  2

  记不清是何时开始注意到她,或许是她和舍友拎着饭盒从教学楼冲出来,将他将撞了个痛感十足,却只是笑着说了句对不起,扭头匆匆汇入主干道茫茫人海,高悬的马尾一甩一甩,黑亮得刺眼。

  他去食堂吃了饭,被师弟拉着打了会球,受不了一身汗味,跑回宿舍冲凉水澡,对着镜子揩头发的时候,突然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从胳膊上传来。

  明明已经打了三遍肥皂,陌生少女肌肤相撞留在上面的温热与柔软却未洗去分毫。

  他心悸了足足五分钟,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在那寸皮肤上缓慢轻柔地划过。

  片刻后,理智回归,想起刚才失态,摇头失笑:梁鉴泽,你可知道,犯蠢和犯罪一样不可饶恕。

  他甩了甩头,坚信,这不过是生命中一次稀松平常的偶然,并不会影响他清心寡欲的生活。

  3

  同学们都赶在毕业前玩命堕落,梁鉴泽offer在手,心里只想着再磨出两篇sci为履历增色,毕业狂欢与离别伤感皆与他无关。

  他的轨迹只在实验室食堂间单调循环,,

  跑完电泳,从实验台出来,不期一眼便看到她,在幽暗走廊的另一头,对着窗子揉眼睛,一只手捏着一本翻开的书,水杯在热水器下,白烟袅袅而上,给她的头笼罩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他本要去更衣室脱实验服,按住更衣室门把手两秒,他抽回手,闪身进了对面休息室,倒光了师弟给他蓄的水,拎着杯子,握着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豁然开门,往那头走去。

  看到有人打水,她合上书,起水杯,盖上盖子,消失在楼梯转角。

  脚步逐渐远去,到完全听不到,他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强迫自己不要回头,镇定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没对准,热水溅了一手背,疼是疼,光洁的铝质表面却映照出青年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看到了她的书以及她的脸。

  书是《clinical pharmacology》,五年制大三下学期学的那版,笔记做得密密麻麻。

  脸和真正意义的漂亮相去甚远,在考试月里更是被煎熬出一脸菜色,嘴唇紧闭,眼睛却像夜空里的一束光,亮得刺穿人心。

  他记住了这张脸,这双眼睛,想起来心便不受控制地悸动。不知不觉中,他在实验室呆的时间少了,学校好像又变得很袖珍,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总能在各种场合“偶遇”。

  在图书馆抽出一本书,她正好坐在书架另一边,书摊在面前,手支着下巴,鞋子挂在脚尖,轻轻地晃动。

  半夜从实验室回来,她就在楼梯间披着毯子熬夜k书,困成小鸡啄米。

  他原来吃饭都是从南门进,点一份饭,拿上筷子,边走边吃,走到北门,放下餐盘道声谢谢,飘然出门。进来一瞬间,看到她和几个女孩子坐在一起,他便打了一荤一素一碗汤,一面慢条斯理吃,一面听不远处女生们的叽叽喳喳。

  别人说什么听不真切,她说的字字清晰入耳。

  听见她抱怨衣服又紧了,要减重,又见她一块接一块将红烧肉吃的连汤汁都不剩。

  还有一次更奇特,他洗完澡,正将t恤换成衬衣时,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

  他从t的缝隙里看到一张女生的脸,没有慌张,抬头看了眼楼层标志,退了出去:“哦,对不起,少上了一层。送你个粽子好了。”

  换上衬衣,桌上一个棱角分明的大粽子,闻了闻,浓香醇厚的咸肉粽。

  他想她应该是南方人,以及,就住在楼上。

  离校之日近在咫尺,暑假也如期而至,又一次在主干道“狭路相逢”,她拖着箱子在烈日地下往校外走,他踟蹰是不是应该上前自我介绍,进展顺利的话,或许还能趁机表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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