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挽断衫袖·游子迎榻
佩,直到了骨子里。他全然没有把握若是在母子相认之下自己走出了第一步,祝雅瞳会是什麽反应!会不会对自己无比的失望,还是从此害怕自己?无论哪一种,他都不能接受。
保持现有的关系,他还能为祝雅瞳尽一点孝心,让她接下来的人生不至于再孤苦伶仃,或许还会咬咬牙,为她相一门好亲事,肚里流着泪送她与伴侣共度馀生。若是踏出了后果无法预估,直至不堪设想的一步,吴征真的不忍万一逼得祝雅瞳再次出走,躲得自己远远的,这一辈子的良心都不会安。
爱意固然重要,亲情更是吴征无比珍惜。他没有感受过血缘至亲的疼爱,祝雅瞳对他的爱发自灵魂,毫无保留。吴征只能咬着牙,尽力克制着自己保持必要的距离,即使让她伤心,总好过绝望。
祝雅瞳对吴征的反应感同身受,她不怪罪吴征半点,只反复地问:为什麽会是这样?这一刻,祝雅瞳甚至在想,若是早知如此,争如不认!
可下一刻,祝雅瞳面泛红霞一阵心慌。恰巧补到手中的肥羊发力一蹿,祝雅瞳失神落魄地惊呼一声,竟然失了手。肥羊得脱大难,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祝雅瞳抹了把额头冷汗一时顾不上!争如不认又能如何?吴征爱意已深,难道自己还能决然拒之不成?还是为了让他死心另嫁他人?那现下已对自己萌发情意的爱子又该多麽伤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更令她害怕的是,为何有这麽荒诞的想法?母子相认不是一生所望麽?若是不认,心中的想法又是什麽?任由吴征的爱意越发深沉,无可挽回麽?
是的,祝雅瞳虽未经男女之爱,但深知爱子的为人。与栾家的薄情寡义不同,母子俩都是重情重义,否则吴征不会接受韩归雁,不会强“抢”陆菲嫣,也不会体谅有杀身之仇的瞿羽湘,更不会为了冷月玦背负天大的干系。自己为爱子所做的一切,出于母亲的天职与她的善良本性。可这一切烙印在吴征身上,已全然打动了他,再也走不了回头路……
待祝雅瞳回过神来,吴征已一路奔回了谷里。祝雅瞳抹净了额头冷汗,定了定神,心道: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否则娘儿俩吃尽了苦头,终于苦尽甘来,非得生生又被拆散不可。从前还可以恨栾广江,恨家中长老,这一回又能恨得谁来?
打定了主意,祝雅瞳重补了只小羊才返回。这一耽搁去了不少时光,只见吴征呆坐在水潭边,手中抓了一把石子,正恨恨地甩在水面,扑腾扑腾地砸出一个个大水花,偶有几块薄石打起了水漂,弹着跳至对岸。
栾采晴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母子二人。母子俩现时的状态是她从未预料过的,却比她构想中有趣了几万倍。子不知母而爱上了自己的亲娘,母知子,也明知其有碍,仍沉湎爱子之心中无法自拔,终于酿就现下这一杯五味杂陈,难以言述的怪酒。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解决的死结,神仙来了也解不开,月老若是敢乱牵这条红线,只怕登时要被天帝废去仙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谁还能拯救他们?哈哈!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吴征与旁人十分不同。旁观者清,栾采晴深知吴征若是苦苦相求,祝雅瞳终究要心软。这条迷蛇从来都是重情重义的,哪里舍得爱子难熬?这不是什麽高深的道理,栾采晴相信深处局中的二人一定也明白。祝雅瞳为母不说,还是女儿家,要她这麽做强人所难。可吴征居然没有!底线与本分,即使在与世隔绝的深谷里他也没有忘记,这实在是一种了不得的自持!这个栾家不认的野种,好像真的与栾家人不太一样。
栾采晴嘴角勾起玩味又深沉的笑意,莫说栾家人,狄俊彦当时又何尝顾及了她“母亲”的身份?唯一惧怕的不过是自己翻脸而已。待翅膀硬了,惧怕不在,又何尝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她幸灾乐祸的笑脸祝雅瞳自是看在眼里,这一回倒也不动怒,只是回了一个淡淡又坚定的微笑。
吴征打了大半个时辰,直将身边的小石打空,才听祝雅瞳甜甜地道:“征儿,来用膳了。”
祝雅瞳流落江湖十馀年,可生活却尽可能精致,烧烤的手艺着实不赖。吴征早已闻到香味,此刻也饥肠辘辘,料想方才的尴尬已去了不少,遂站起身来挥手道:“来了。”
祝雅瞳乜了栾采晴一眼,招呼道:“你也一道儿来吧。”
栾采晴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道:“羊腿肥而不腻,能不能让给我?”
祝雅瞳含笑默不作声,吴征撇了撇嘴道:“随意,多得很,没人与你抢。”
“呵呵,你倒好心。不过论起来我好歹是你的亲姑姑,一口一个你啊你的,可太不讲礼节!”哪壶不开提哪壶,栾采晴分明是故意的。在谷中与世隔绝,算来算去就三个人,还真没人生的起杀心。再说谷中的日子不好过,母子俩还算有个伴儿,她算是孤身一人,有了机会自要拌拌嘴。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吴征瞥了栾采晴一眼,随口问道。
“都说来听听。”
“假话嘛,你害得我们娘儿俩差点命都没了,还上了霍永宁这个贼首的大当,真是又狠心又蠢笨,什麽姑姑之类的话,我看还是休提了。娘,您请,烫得很,慢着些。”吴征先打了碗肉汤给祝雅瞳,口中却不饶人,一顿鄙薄。
“江山社稷什麽的,跟我个女子有什麽干系。要说蠢笨,你们才是,一个个的心忧天下,大敌就在身边还懵懂无知。霍贼此时露出真面目,背后算盘打得哗哗响,照我说啊,你们是翻盘无望了。鬼知道谷外现下是个什麽世道?”
“也有道理。”吴征一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