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离合
千万利箭齐齐穿身而过一般,赵高的笑容立马僵住,不由得出了一头虚汗。
差点忘了,王上最忌讳别人揣测他的心思!
想到这,赵高急中生智:“奴才的意思是像这种满是场面话的宴会,王上待久了难兴致索然,不如早些回宫歇息。恰好新册封的宫妃们都已陆续入住各自的宫殿,王上若是愿意,今晚便可临幸。”
嬴政正准备像往常那样回自己的甘泉宫就寝,谁知赵高忽然告诉他这个。
不过若非赵高这番话,他还真的几乎忘了这一茬。
此前自己尽心思利用纳妃一事先后试探其他朝臣与王翦的态度,现在该试探的试探过了,该处置的也都一一处置了,然而这些由他钦定的妃子却几乎被他自个儿抛之脑后。
嬴政略一思忖,问道:“上将军之女入宫了吗?”
“回王上的话,端华夫人已于今日入住端华宫,一切均已打点妥当。”
赵高的话讲完,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嬴政才想起“端华”是自己此前赐予苦夏的封号,这么做也是为了凸显自己对王家的看重与恩典。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苦夏冲出去为他挡剑的一幕,嬴政双眸一闭:“摆驾端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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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华宫内已是装扮一新,嬴政并未命人通传,推开门时,只见苦夏一身雍容华贵的宫妃服侍独坐于窗边,守着一盏红烛,珠玉头饰在烛光下流光溢……
她就那样安静地守在灯下,娇美的容颜透出几许寂寞与凄凉。
看到嬴政前来,苦夏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王上。”
嬴政示意她礼,又看她一身穿戴齐整,便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臣妾在等候王上。”苦夏如实回答。
嬴政皱眉:“若寡人不来,你岂不是要一直等到天亮?”
“宫中的教习姑姑说过,宫妃须等君王安寝之后,自己方能歇息。”苦夏没有告诉嬴政的是,她自己也在等待一个结果。
今夜,她守着寒月孤灯,等候自己夫君的到来。
还好,她等到了……
“宫中竟有这样的规矩?”嬴政微微诧异。
他十三岁登基,然而直到及冠亲政之前这么多年都未曾纳妃,也没有侍妾,后宫中的琐碎规矩皆一无所知。
“这是历代后妃遵守的规矩,臣妾目前位分最高,理当做好表率。”
“你很明事理,寡人果真没有看错你……”嬴政赞许地点点头,“不过规矩也是人定的,这样的宫规太过苛刻,寡人不喜欢。以后乏了就睡吧,不必等寡人。”
嬴政一向不喜那些繁文缛节,而这句随口之言在苦夏听来充满了关切与柔情。
想到以后对方也会用同样温柔的语气与别的宫妃言笑晏晏,于是苦夏借机鼓起勇气,说道:“臣妾内心一直有一个疑问,故而坐在灯下一边思考一边等候王上,倒也不觉得疲乏。”
嬴政半挑起眉:“什么疑问?”
“后宫女子最怕的莫过于年老色衰,臣妾也不例外,只因美人迟暮,色衰而爱弛。若到了那时,王上还愿意来看臣妾吗?”苦夏不是不知道这是个无解之题,且不论将来之种种未可知,或许这个问题在为君者的眼里本就幼稚又无稽。
从前的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真心迟早会打动嬴政,可现在成为了嬴政的枕边人,她却有些乱了,即使此时此刻对方的眼里有她,心里装着她,她亦觉得不够。
后宫中的女子如春华秋卉,姝色各异,更何况嬴政的眼眸太深沉,她猜不透也看不清,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那人心中的唯一。
忐忑不安间,苦夏突觉身子一轻,还没来得及惊叫,但见嬴政揽着她的盈盈纤腰一把将其打横抱起。
双臂下意识地勾住对方的脖子,嬴政的声音近在耳畔,伴着悸动的心跳,苦夏娇小的身躯缩在他的怀抱里。
“无论将来如何,寡人都会记得你今时今日的好……”
言毕,嬴政抱着她走向寝榻。
任凭殿外如何风雪肆虐,此间只有温情脉脉,花月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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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此番言辞无异于驱赶,燕国使臣再气愤,人在别国他乡暂时也毫无办法,只能先回国再作打算,所幸太子的车马以及随行物品一应提前准备妥当,随时出发也并无不可。
姬丹迎着冬夜的呼啸寒风走到自己的马车旁边时,已是手脚冰冷,嘴唇发乌。
青莞赶紧为她披上白狐裘,又看到她手里攥着碎了的玉佩,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说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殿下真不该对他那么好!可惜了这么珍贵的玉佩……”
“罢了,上车吧。”
姬丹又何尝不知青莞所说的“珍贵”并不是指值多少钱,此玉乃先王后生前最喜爱之物,先王后走得早,留下的东西也屈指可数,独留给她的遗物便只有这玉佩了。
如今,玉碎了,青莞生气骂人也是难……只是自己与阿政的情谊,也和这玉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