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怜子亦丈夫 上书请募兵

  “麴侯上书,他的军中,至有年过七十,仍未得放归,尚且垂髫,已从军数年的。

  “老傅,我国中的营户,实已是渐将枯竭!”

  这些年来,定西的兵籍营户除了损失,很少得到补充。毕竟,再胆大的君主,也不能大笔一挥,就把奉公守法的良民改成士籍,谁要敢这样做的话,铁定是会激起大乱子的。

  至於令狐奉虽将猪野泽的诸胡部补入到了兵籍,但他在反攻王都成功后,践行此前许下的诺言,果是一次性地放籍了万余兵士,一收一放,实际上并无增多,顶多仍是持平而已。

  战损、逃亡的士籍营户数目已经不,方今“送故”的陋俗,长吏卸任之时,地方还又按照惯例送钱之外,且送营户。如莘迩卸任,就得了数百家的营户,傅乔也是一样。

  慈营户,本是国家的兵源,在被当做礼物送给贵族官僚以后,其身份就转变成了近似私饶徒附、私家的奴客,以是尽管名字还在士籍,但面对庞大的士族,国家却就很难再从他们手中夺回了。定西也好,江左也罢,都下过令旨,有时命令不许再转送营户,有时妥协,命令被转送的营户最多只能为得主服劳役数年,但不管哪道令旨,都是几无收效。

  这对营户日少、兵源日枯的国朝窘状,更是雪上加霜。

  种种原因综合起来,士籍、营户的制度,现下虽仍是主流,但存在的矛盾早已露头了。

  傅乔吃惊地道:“问题这么严重了么?”

  “是啊。”

  傅乔没有理政的才能,然他身为官僚士大夫的一员,对时事却也是知道的,叹道:“国家兵户日窘,民力渐稀,右姓豪族门下的僮仆、奴客却成千上万。幼着,令人嗟叹啊!”

  连那傅乔都看不下去这种情况了,况乎莘迩?

  唯是他掌权未稳,对此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权且只当未见。

  傅乔慷慨地道:“建康郡送我的营户,我也没有用处。幼着,既然兵源不足,这百十营户,我就交给你吧!”

  莘迩笑道:“区区百户,能堪何用?老傅,你还是留着吧,待将来假使有需,我再问你要。”

  傅乔应道:“是。”问道,“幼着,你适才‘一来’,有一定有二,不知‘二’是何也?”

  莘迩答道:“二者,营户世代从军,父终子继,兄死弟接;男子已战死疆场,寡妻而不得保全,还要被主事的吏员强迫改嫁,如果子女幼,可能都得不到抚养。名列士籍,乃为国奴,朝朝日日,无有脱出此苦海之期。实话,民苦营户久矣。

  “民间视营户为贱,不与通婚,在士籍的营户子弟,也无不以自以为卑贱。老傅,这样的人心,你,即使营户尚且充足,组成的部队,又能有几分战力?

  “不错,西域诸国都无强兵,我帐下便是弱旅,亦可胜之;但蒲秦与魏、北之柔然,他们可都是有精兵强将的。我思之再三,以营户之兵,敌对秦、魏、柔然,自御差可足矣,而如攻之,则不易也!而如再进一步,欲一扫膻腥,光复神州,靠营户更不行,非虎狼之师不可!”

  傅乔离榻下拜。

  莘迩讶然,问道:“你这是作甚?”

  “乔今方知将军雄图!自我朝鼎迁以今,中原被胡夷窃据日久,衣冠沦丧,百姓如在水火!今闻将军有此大志,壮哉!中原百姓若得闻之,定欢欣雀跃!乔之此拜,是为中原百姓!”

  莘迩笑道:“我也就是一。蒲秦与魏,国力皆强於我,哪里又是那么好光复旧土的?”

  “将军英明果敢,风华正茂,既有此念,壮志必成!”

  “你起来话。”

  傅乔不肯起来,伏拜在地,道:“乔家离开故土已经几十年了。将军,盼能得有一,将军的壮志可以最终实现,乔能随着将军的王师,踏还家乡,扫祭祖宗!告乔携家之归!”

  傅乔是个正统的儒生,衣冠观念、祖宗观念根深蒂固,刚才他又被莘迩触动心事,伤心现在膝下无子,不孝先祖,因是,莘迩的一句“光复神州”,立刻就把他的情绪给激荡起来了,也不去细想打回中原会有多么困难,语声激动,到家乡的祖宗坟墓,竟是带出了一丝哽咽。

  莘迩下榻,亲手把他扶起,拍着他的臂膀,笑道:“如真能有那么一,老傅,我一定叫你‘衣锦还乡’!也省得你这位‘黑头公’,不能被乡人看到,纵贵,如夜行之也!”

  “黑头公”者,头发没白就荣膺了三公之位。莘迩此话明显是在戏谑。

  这句玩笑话稍稍冲淡了傅乔的激动,他也是不觉一笑。

  前朝有诗云:“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备述思乡之情。

  夏人重故土,如傅乔者,虽是其家已经迁至定西数十年了,於他的脑海中,他的家乡,只是他辛辛苦苦地从书本上扒拣出来的些许记载罢了,并无亲身的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直观的印象,但对故乡的思念,当被打开之后,却仍是不可遏绝。

  莘迩与傅乔分别坐回榻上。

  莘迩掂起羽扇,以扇柄轻轻敲打案几,低声吟道:“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他看向傅乔尚且没有完全平复下去的表情,想道,“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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