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磐石转
他的心密密的缚住。
他沉溺其中,不愿逃脱。
几月之后。
秋风杂着密密秋雨,天地间凉意更深了几分,秋闱之试就在这寒凉之中落下帷幕。
风雨琳琅,山色空蒙。
一人一骑就在风雨中的官道上远远的往巍峨高耸的城门疾驰而去。及至到了城门,马上的人才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跟在攘攘如流水一般的人群之后缓缓而行。
熙熙攘攘的人群低语之声嗡嗡不断,马上下来的人突然被什么吸引了,侧耳倾听。
有两人小声议论着。
“…城南白家小姐今日出家,你知道吗?”
倾听的人呼吸一窒,缓缓行到两人的身后。
“出家?是出嫁吧?”
“不不不,是出家。”
“真的?是尼姑还是道士?”
“听说是道士,道观就在城外不远的那片大山上,昨晚白府的马车就去了道观,据说是今晨成礼。”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嘿,大家小姐出家,这种稀奇事难的一见,议论的人可不少。”
“那岂不是去旁观的人也很多?”
“那到不会。道家也分几支,这一支却和别支不同,入道成礼之所是秘而不宣的,非亲近之人不可旁观。”
“这样啊…却不知那白家小姐是因何想要出家?”
“这个就不知了,不过女儿家出家,左右难逃情爱之事…”
两个路人讨论的兴致勃勃,不妨背后突然有人沉声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两人议论之声暂停,循声回望过去,出声之人是一位牵着黑马的青年,郎眉星目,风度翩然,衣饰看起来有几分像书生,却又完全没有书生的儒雅之气。
打量了他几眼,其中一个回道:“是真的吧?这都传了好几日了…”
秦涧听不到背后的议论之声了,他猛然往城外走去。这个消息如轰然的惊雷一般炸裂在他的脑海里,他意气而归,没有想到迎来当头一棒。
重新翻身上马,又往雨中朦胧的远山疾驰而去。
她突然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只是安抚自己吗?他痛苦的想着。
为什么会出家?是为了躲避他吗?已经要做到这种地步了吗?秦涧双眼发红,每一次呼吸带入的凉风都让胸腔之内剧烈的疼痛,天地间琳琅的风雨突然变的萧然惨淡。秋雨如刀,秋风如刃,他觉得自己满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秋闱结束,一应事了他就匆匆返回,留下书童在后面缓缓而归。他的户籍,叶明远当初想了办法为他落下。只是是在邻城,因此秋闱之试也需得去邻城。来去不过大半月,就发生了这样的巨变?
黑马破开雨幕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过,秦涧却觉得时间是那样的漫长。终于到了山脚之下,看见停在一侧的白府马车,他瞳孔一缩,弃了马匹直接往不能跑马的山道上一路狂奔,唯恐迟了一步少女就真的遁入空门。
入道成礼之所秘而不宣,而这大山之中大小道观如星子一般零落在各处,他茫然四顾一时不知何处去寻,只能顺着山道一处处的找。
先去了女道所在的道观,里面空空荡荡果然无人。
红着双眼从一条山道到另一条山道,从一座道观到另一座道观,都没有寻到少女的踪影。
胸腔内撕裂一般的疼痛,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激烈的跑动。而在他身形慌乱的奔于各处时,风雨不知不觉之间早已停了。
各处道观之间相距甚远,他花费了许多时间。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心也慢慢沉入寒冷的深渊。
最后一个了,崎岖的山道蜿蜒而上,尽头是古朴老旧的道观。他沉沉的呼吸几口,才抬步要往上走,找到之后要怎样做?是恳求还是质问?
突然清越的钟鼓之声从幽静的道观中传出,随即隐隐听闻一道苍老的声音:“礼成——”
秦涧的动作僵住不动了,他双眼发黑的扶住路边大树,失魂落魄的呆立原地,双眼慢慢失去了神采。他甚至没有勇气再上去看一眼确认一遍。
过了少刻,扶着大树的人浑身被抽掉力气一般无力委顿的跪在了地上。
明明才时至中午,他却觉得天光骤暗,耳不能闻目不能视,只感受到胸腔之内的心已经被撕裂成鲜血淋漓的碎片。
为什么会是这样?压抑自己依然不行吗?!
他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蠕动的黑雾,他无神的眸中开始暗影沉沉。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带她离开,兄妹又如何,被厌恶又如何?只要能拥有她,只要能得到她!
他麻木的想着,现在也可以带她离开,入了道又如何?
风停雨住的青山之中安静寂然,不时传来啾啾的清脆鸟鸣。因为时至秋日,长长的石阶之上间或铺就薄薄的一层黄叶。
落叶被踩踏,脚步声轻轻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