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困兽犹斗
武翩跹却是安之若素,不慌不忙抬手一扬,不知何时已回到腕上的带翼金钱倏忽消失,眨眼便出现在白骨塔旁,然后,白骨塔便同之前的炼魂幢一般光华尽散,歪歪晃晃地从半空坠落下来,惊天动地的将地面砸出个半丈深的巨坑来。
皇帝一言不发,手结印诀朝空指去,但闻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的嘶叫,旋见一环状物破空而来,掠到近处,却是个生着十七首的丑怖怪物,首首攒结,每首皆生着一张几乎占据了整张面庞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齿森森,锋锐如刃,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此物神魔皆知,名曰噬天轮,亦为邪皇渊乙当年横行天地时所倚仗的奇宝之一,所至之处无物不解,令人闻之色变。
皇后早就听闻过此宝,没想邪皇竟然甘舍赐与皇帝,不觉花容失色,却看见武翩跹再次优雅地举起玉腕,轻轻一扬。
落宝金钱虽带双翼,但比起别的法宝,形貌可谓朴拙之至,然而就是这么毫不起眼的个小小物事,又一次展现了匪夷所思的怪力,疾旋不住的噬天轮突尔中邪般顿滞下来,然后便同前两件至宝一样莫明其妙地朝下坠落。
皇帝面色铁青,盯着随宝钱坠地的的噬天轮,连捏印诀,却是再无半点感应,长叹道:「此宝为宝中异数,乃是太古魔尸炼就,竟然也敌不住落宝金钱!」
「天地间,没有多少法宝是它对付不了的。」武翩跹冷冷道。
「便是佛门至宝,化做二十四诸天的定海珠也不能免……」皇帝点点头,接道,「因为它,法宝是奈何不了你啦,若是拼兵器,聚宝剑又专克神兵,看来唯有在武技上与你一较高下了。」
「武技?」武翩跹轻轻一笑。
「你……当真是那个玄教的武三绝?」皇帝忽道。
武翩跹点了下头。
「都传武三绝的武技于玄教第一,朕很想知道,难道重元老儿的武技也比不过你?」皇帝道。
「我入玄教,想学的并非武技。」武翩跹只淡淡道。
「你入玄教,只是冲着先天无极阵吧?」皇帝继问。
武翩跹不置可否。
「那么,你怂恿朕筑造迷楼,实是为了要盗取吾皇的真灵?」皇帝眯起眼问。
「非止如此。」武翩跹道。
「非止如此?」皇帝盯着她。
「我还要他永世见不得天日。」武翩跹声冷似冰。
「你苦心布局,设下如此宏巨的陷阱却是因何?你与他老人家难道有甚仇隙?」皇帝道。
武翩跹半晌不语,再次开口,只有三字:「受死吧。」
皇帝举目四顾,此时尘埃渐伏,遥见四面光芒隐闪,整座大殿似给罩在一个暗金色的巨泡之中,其上符文时明时暗,显然是个禁锁结界,此时的他面垂鲜血,身遭重创,神情却反而镇定下来,淡淡道:「看来朕是走不了啦。」
武翩跹冷声道:「你倘若浑浑噩噩,或可苟延多几时,今日梦醒,便是大限。」
「是么。」皇帝诡异一笑,道:「朕修邪功,更行恶多时,天地唾弃,诸天神佛、各方妖魔窥伺于侧,吾皇却能安然闭关,且把吾宗放心地交付与我,你可知晓这是为何?」
武翩跹运提真气,面上的七邪覆再次徐徐亮起,小玄伤重,敌援在即,她不想再有片刻拖延。
「若没万无一失的把握,他老人家岂能安心离开耶!」皇帝左手朝虚空轻轻一抓,指掌间忽然多了件物事,形若印玺,顶上雕铸个眼洞垂泪的骷髅,骷髅似跪若爬姿态诡奇,仿佛痛苦不堪,通体遍布金色裂纹,仿佛稍微捏握重些便会破碎。
皇后望去,认不出是何物,武翩跹却是神情丕变,丽目紧盯着皇帝手中之物,疑色满面。
皇帝轻笑道:「朕倒要瞧瞧,对于此物,你的落宝金钱如何解之。」
武翩跹倏地飞身掠起,疾刺的聚宝剑带出一抹绚丽极绝的尾迹。
皇帝一声狞笑,捏碎了手中的物事。
刹那间,殿中弥漫的尘埃、飘荡的碎幔、所有的色彩,包括飞掠空中剑指皇帝的武翩跹全都凝固般静止下来,甚至连声音与光线都已冻结。
就是皇后与倒在她怀里的小玄,也觉得心跳一时之间彻底停顿。
非但如此,整座迷楼,甚至百十里外的玉京城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事实是,以那只手为中心,方圆千余里内的一切都已禁止。
除了皇帝。
这一瞬,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几乎所有最强大的存在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