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七折 长恶不悛,谁堪强怙

都会将你送回泥犁地狱。」    耿照静静说道:「这是你说的,现下我如数奉还。我并不怕你,不怕你忽然出现,不怕你闯进谁的平静生活之中,使出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该怕的人是你。我随时准备好对付像你这样的人,你的阴险招数至多得手一次,且决计扳不倒我,随之而来的反击,将沉痛到令你后悔没带着得来不易的侥幸,亡命到天涯海角去。    「我衷心希望你回来,我们做个了断,不过你得快。说不定待你回转时,这世界已被我彻底改变,成为一处让你无法呼吸、无法直视,连存活都觉痛苦的地方,天地将从骨子里惩罚你,追着你索要一切你应付的代价,清清楚楚,丝毫不让。」    他未对狼狈不堪的敌手施予苦刑,折磨伤体之类,然而,这段淡淡的话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将鬼先生原本狰狞得意的笑容压得扭曲僵冷,刹那间竟有些动弹不得,只余悠断无力的困难呼吸。    改……改变这世界?如何才能……你不过是个狗运亨通的愚蠢乡童罢了,哪来的自信,吐出这等荒诞傲慢的言语?    鬼先生急遽喘息着,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人的立场,居然已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微妙的转换:他本以为自己是疯子。世上无人不惧疯汉,只消保有这份疯狂,即使武功全废四肢断折、沦为阶下囚徒,但教留得一口气在,疯子总能出人意表。在以为好日子将至,又或已沉浸其中多时、失去警觉的当儿,冷不防地杀将出来,毁去一切美好之物——但在方才那一瞬间,鬼先生觉得耿照才是疯的。    少年眼里,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狂热与决心,耿照是真的一点都不怕、甚至期待他的反扑,热切期盼他来到那个「光活着就是惩罚」的世界;若鬼先生试图逃离,他毫不怀疑少年会扑上前来,把他拖将回去,亲眼看他被业火炙烤,认真计算他的罪业当烤上多少辰光……    (疯了……这人疯了!我……我怎会到现在才发觉!    鬼先生惊恐起来,忘了伤势沉重,用尽气力挪退,哪怕离那张黝黑面孔再远一寸也好,猛地扯动伤处,痛得晕厥过去,再未稍动。    耿照沉默地端详着,冷不防出手,闪电般封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忽尔抬头,恰迎着皇后娘娘的一双盈盈妙目。阿妍三分迷惑、三分出神地凝着他,全没想到这名少年会突然抬头,吓了一大跳,不禁伸手抚颊,忍着尴尬轻声道:「你刚才那番话……说得真好。能有教恶人这般惧怕的世界,就好了。」    才发现自个儿的脸颊滚烫得吓人,沃腴高耸的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些难以喘息。她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了。    耿照垂首道:「臣胡言乱语,请娘娘恕罪。」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阿妍的识见教养毕竟非同一般,定了定神,正色道:「我觉得你说得很认真,说不定连怎么做都想好了。恁佛……恁那恶贼奸猾狡诈、舌灿莲花,也被你的气势所慑,本想说些恐吓人的恶毒言语,竟给迫得晕死过去。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知道。我想看看……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说得诚恳真挚,尽管无心使媚,不知怎的俏脸却隐隐放光,仿佛极是憧憬向往,更添几许醉人丽色。    耿照没想到娘娘会如此折节求恳,想了一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人们总说『除恶务尽』,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若不将恶人杀光,即须时时提防,唯恐这些人不改过向善,唯恐恶徒们存心报复,镇日提心吊胆过日子;活得这般憋屈,谁还想做好人?既然没得选,还是将坏人全杀了罢。」    阿妍想了一想,总觉此说怎听都像反话,似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乍闻没什么不对,如佛子这般恶徒,要说能感化改过,阿妍自己都觉无稽,表面上无不合于耿照言,但就是无法直率地点头附和,只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说穿了,」    耿照淡淡一笑。「与黑帮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无有不同;行此泯灭天良之举,出发点不过是胆怯罢了。因为惧怕报复,不肯时时吊着心尖谨慎防备,索性杀了,一了百了。」    阿妍浑身剧震,忽有种被人戳穿用心的悚棵感,继之而起的却是汗颜。    「若……如若不然,」    她颤声道:「我们该如何处置恶人,才是正道?」    「当惩则惩,当纵则纵。」    耿照肃然道:「无论有无恶人,无论恶人会不会回来,我们原就该谨慎防备。因世上本无万全策,许多事端赖时刻不懈的努力方能维持,故久安之世军备废弛,往往引发亡国之祸,非是祸患摧毁了军备,而是苟安废弛滋生了祸源。」    一指昏迷的鬼先生:「我主张杀他,只因他之罪,须以命抵偿。但杀了他,难道灾祸便能结束?这厮来自一阴谋组织,背后尚有黑手操弄,若以为杀死他便能免于威胁,阴谋家可要乐坏了。    「我之所以不惧,盖因无论这厮是死是活,我都将继续追查下去,务求水落石出;若一人之力对付不了,便借他人之力以破;江湖之力处置不了,就设法借用更大的力量,如朝廷或藩镇。    「破了这个组织,我还要发掘其源头;找到源头,我还要追究成因!待这支毒脉再无刨挖处,便寻下个毒瘤,究其本源!一边除恶,一边守望,如军队戍边、学堂育子,非为某种短暂的、一旦消失便无著力处的标的存在,而是一生都将如此。世上已经有人这么做了,南陵游侠便是这样;只是,我想要的是更强大、更有组织的力量,能抗更大之恶。」    阿妍被他淡然却坚毅的口吻所撼动,明白这并不是少年人天真稚嫩的理想,而是某种决心,如开山填海,看似愚鲁,却须过人的觉悟方能拥有这等目标,遑论完成所需的坚持。最后成就伟业的,往往就是这种人。    「但……你会累啊!」    良久,她才轻轻说道:「历史上的开国之君,多数都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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