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子却发觉唐翊一直在极有耐性地等着他回答,他本来可以用沉默大法憋死所有问他话的人,不料唐翊却不受他这一招,偏不觉得冷场尴尬。他只能回答,勉强憋了四个字给唐翊,“是非太多。”

  唐翊一笑,在他看来笑得简直有些狡猾。

  他又不理唐翊了,自己一个人把唐翊手边放着的吃不下的东西全吃掉了,突然听见唐翊说,“不要紧的。”

  他转头看唐翊,唐翊正望着前方的火光,却仿佛能感觉到他心中所想,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他的小臂上。他正挽着袖子,小臂是露着的,唐翊顺手就在他的手臂上三心二意地捏了捏。

  他又开始觉得自己拴在唐翊身上了,像是孤独久了却不自知的人,在第一次碰到心境可以相通之人时才明白旧日还觉得不错的日子竟是孤苦可怖的。

  他几乎是好奇地望着唐翊,研究唐翊到底何处跟所有其他人都不同,他觉得这是个笨拙的问题,如果问了唐翊,他一定会回答像他这样的人有许多,只是他甚少接触朝中大臣,所以不知道。但他隐隐知道那不是解惑的关键,他可以自己慢慢琢磨答案。

  慈云古寺虽然损毁了一半,但依然颇有气象。唐翊回来过河的时候非常省心,也终于知道王爷是如何能来的这么快了。原来河上本有一座浮桥,平素沉在水中,要用的时候由慈云寺的人用绞索扳上来,他瞧了一下那机关虽然不起眼,但一看就知道跟城楼上用的差不多,暗暗想到这可真不愧是武将家族。

  他们刚进了慈云寺的山门,就有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来,刘衍看起来全不意外,他和来人之间谁都没有行礼,那人脸上一样笼着黑色的面罩,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唐翊脸上打量了几下就转开了,低声跟刘衍说了几句话。

  又是那种吟诵一般的音调,唐翊感兴趣地打量着,那人又瞥了唐翊一眼,似乎有些警惕。刘衍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半日转过头去望着河对岸的黑色大山,嗓音低沉地说了几句话,虽听不懂却听得出韵律异样美妙,依稀觉得是在吟诵风月。

  那黑衣人便走开了,唐翊向刘衍问道,“王爷最后是在叹息吗?”

  刘衍一怔,“我说的是`操|他|妈的没有月亮,太黑了!`”

  唐翊无话可说,半日道,“那可真是……百里不同风啊。”

  刘衍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今晚这个时候哪里都没月亮,就算再走一百里也还是没月亮。不过他也没太在乎,反问他道,“这庙里修的是律宗,吃住都苦得很,房舍不宽敞,不如你跟我同住一间屋子如何?”

  唐翊没什么不可以的,“出门在外,自然便宜行事,一切听凭王爷安排。”

  刘衍说这里清苦,倒不是他生了一双富贵眼睛,这里就算是跟一般寺庙比起来也要苦的多了,实在没法让人猜到此处竟是后族的家庙。老僧并未出来见客,前来接引的是两个小沙弥,身上穿的缁衣竟打着不少补丁,带着几团洗不出来的污迹。

  山寺庭院之中伫立许多石头禅灯,古朴残破,上面长了许多青苔,青灯古佛之间,连风都静了。

  唐翊揣度在此处出家的元氏必定是真正看破红尘的,与都中吃得不消化了出城静修的老爷们全不是一回事。一座寺庙,半枯半荣,前方一条河流,隔开一生一死,此处果真有禅机。杀人如麻的前半生,持戒清修的后半世,真正是放下屠刀,一念成佛。倒不知曾有多少位将军曾在此处顿悟?再思及今夜元氏在这里外松内紧如临大敌的模样,王爷说是因为有少年在彼岸行成年礼,恐怕这成年礼一定十分凶险。待礼成时,引回此岸,又恰如一场轮回,匆匆几十载光阴之后,今日少年来日老者又经此庙此河,回归彼岸,完成另一场轮回。宇宙洪荒之中,元氏竟自有一个小境界,自己因缘际会闯了进来,若不得王爷接引,如今也回不了此岸。

  如此思来想去,他也有些痴了。刘衍突然握住他的手,把他惊了回来,疑惑地望着王爷。刘衍皱起眉头,“此处最能移人性情,外祖家每一代都有一些极聪明的人,某一年间到了此处惆怅几日突然就说自己悟了,再不肯离开。好端端的,你突然蹙眉不语,在想什么?不会是也想出家吧?”

  唐翊无语地望着刘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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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房十分破旧,唐翊进屋之后也有点傻眼,不过一桌一凳一炕而已,陆晓跟进来伺候他,拿着铜盆出去刷了一遍又一遍愣是还是不敢拿给他洗脸。对比之下,堂堂王爷压根就没人跟进来伺候,刘衍不过就是解了身上的刀剑,走到外边直接就着提上来的冰凉井水洗涮一下就完了,唐翊十分惭愧。

  好容易凑合着洗漱完,唐翊把啰嗦的陆晓撵了出去,他也困的呵欠连连了,谁知再看唯一能睡觉的炕又十分为难,炕上只有一层韦草编的炕席,虽然看着跟凉席没多大差别,可土炕毕竟太硬了,躺上去非要硌得浑身疼不可。那棉被更是不知道多少人用过,唐翊从来用不了不干净的铺盖。

  那时他对刘衍说自己行过万里路,虽不是吹牛,但他随着祖父和师傅一起游历天下的时候,那后面可是跟着七八十个伙计家人。到什么地方打尖,半日之前早有下人先到,等他到的时候一切都打点周全了,铺盖水盆乃至锅碗瓢盆酒盅茶盏筷子汤勺都是家里现带来的干净家伙,等闲公子哥也不如他这个青州巨富之家排场大。所以说什么旅途劳苦,在他看来都是轻飘飘的事,如今方知自己的局限。

  那千尊万尊的王爷却不把周遭的艰苦当回事,往那半旧的枕头上就是一躺,唐翊琢磨的都是他这一躺头上可会不会生虱子。不知刘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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