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敢当,你躲自己的伴读算什么能耐啊?”
“我何曾躲他……”刘衍话一出口就咽掉了半句,迅速瞥了唐翊两眼,见唐翊一直在沉默地望着他,他立刻别开视线,紧紧闭上嘴,一句都不说了。
褚培良哈哈大笑,“死虎,真有种。”
刘衍也不理他。
“去你屋里坐坐?”褚培良说,“你瞧瞧这天有多热,唐翰林为见你去宫里搬了我回来叩关,人家骑马顶着这大太阳走了个来回,你还让他这么站在外头连口水喝都没有?你瞧他这身子——哟对不住东园,我不是说你生的弱,我是说你跟王爷这种活龙比不了,女娲捏他那一支的时候是拿铁水做的来着。”褚培良笑嘻嘻地说,肩膀撞了刘衍一下,“走吧,叫他们拿冰上来,还要西瓜。”
刘衍还是没理他,但总算带着几个人从后楼绕到五福堂去,唐翊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前头他一直在烦恼要怎么样才能把王爷请出来,如今真请动了,他反倒不知怎么劝。更糟心的是,看不见他的时候还算冷静,如今见着他那张无所谓的脸,只是匆匆想了一遍就禁不住动气。
刘衍在五福堂中上位东边的椅子上坐下,沉着一口气,端端正正的还真像个王爷。褚培良一直没坐下,在西边窗户前的案上东翻西翻,不过看起来就像在溜墙根。唐翊在西侧一溜花梨木椅子上的第一张椅上坐着,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也不曾看王爷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屋子中间陈设的香炉上。屋里来回走动的只有王府侍女,马不停蹄地捧茶,端冰湃的时鲜果子。大约是瞧出屋里的气氛不对,不多时侍女们就溜了干干净净。
屋里终于完全静了下来,唐翊转过头来,刚好看见王爷迅速转开脖子,瞪着眼睛看自己家的房顶。唐翊差不多同时被怒火烧到了头顶,“大道理是老夫子说的,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说句最平常的话——王爷要自重身份。”
刘衍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房梁。
唐翊也继续自说自话,“行为乖张说出去不过是个笑话,给旁人添一点吃饱以后的笑谈,算得了什么?”
刘衍被他失望透顶的口气刺的有些烦躁,正了脖子,平视着唐翊的眼睛,“我自来便是如此,你是第一日见我吗?”
褚培良从一旁突然低声插了句话,“王爷你知道不对的是自己,你行做,别人不行说?你别把话说过了头,过后自己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刘衍猛地转过头去,怒火朝着褚培良爆发了过去,“他自己看错了人,拿我当个什么好主子看,现在觉得我玷污了他,正在犯恶心呢!”
唐翊吃了一惊,想不到粗枝大叶的王爷竟能细致到有所察觉,一时茫然,怒火消退了一半。听见褚培良在他身后又说道,“他说你的不好,正是为你好,直言进谏难道不是忠于主上?你说这话对得起他的忠心吗?”
刘衍神色古怪,呆滞了一会,垂头说道,“什么忠心?他就快走了。”
唐翊惊讶地瞪着他,想不通这个自己今天才拿定的主意是怎么在顷刻之间就被王爷领悟了去的。转念又把这个念头甩开,只是觉得王爷虽然古怪了些,可是他得把心思集中在怎么让王爷听点人话上头,先把最要命的事办了。
不想刘衍又抬起头无所谓地开了口,“读书人就是屁事多,装了一脑袋锁头,这不行那不行,琐碎起来烦死人。本来也是合不来,忍耐了两个月,爷实在也是不耐烦了。”
唐翊修养再好也禁不住被激得怒火中烧,转念一想,王爷既然见疑苦劝已是无用,便冷冷说道,“王爷既这样说,我也无可争辩,便是王爷不加责怪,我也断不敢论到忠诚二字上去。”
褚培良见势不好,连忙打断了,“东园兄不必如此说,王爷脾气上来就是这样,他素日如何别人虽然不知,你我却是知道的。”
刘衍怒瞪了他一眼,他赶忙朝刘衍摇头使眼色。刘衍忍着气,坐着不吭声。
唐翊抬起头望着他,说道,“王爷疑心我事主不诚,原也有些道理,但若觉得我有二心那是没有的事,我并不希图别处富贵权势。只是我寒窗苦读十几年,虽无纵横天下之才,也想留个贤臣之名,再退一步即便籍籍无名半世,也胜过留个骂名,老年还乡之时遭乡邻指指点点。”
刘衍握在扶手上的手渐渐用力,骨节泛白,炎炎夏日里一张脸却褪了血色。堂屋里鸦雀无声,像是两人都在等着刘衍爆发,屋里沉闷了半晌,没等来那声惊雷,刘衍甚至别开脸一直没看唐翊。他低下头,仿佛被泰山压着,神色之间终于露出些许的不堪重负,良久他缓缓吐了一口气,压着嗓子慢慢说道,“说得不错,就是这样。只是你既然想的这样明白,这两个月何必待我如此殷勤,哄我当你是个知己,十分有趣么?”
唐翊如果不是在气头上,也许就能想起来所谓“知己”这样的话,绝不是王爷平素轻易会说出口的。“没见到王爷做得出来欺压良善,强抢民女的狂乱悖行,也不曾想的明白。”
与唐翊或是褚培良所料想到的都不同,刘衍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羞愧难当,他抬起头来,迷惑地望着唐翊,又望了望褚培良,犹豫了一下,问道,“什么?”
褚培良突然松了口气,就近一屁股坐在窗前一张玫瑰椅上。
唐翊疑惑地望着王爷,突然也有些不敢再往下说,王爷的神色不像是故作糊涂。但转念又想到,若无真凭实据,一个县令有多大胆子敢到王府来吵闹要人。情形转眼变的有些扑朔迷离,唐翊略微思索了一番,转而问道,“王爷这几日间,不曾到过汲川县的地界内,带回什么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