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如坐针毡,我道:“总之不管他是谁,但是……被他看到了,我都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你慢慢拾,我先走一步。”

  苏喻淡淡地“啊……”了一声,不知从哪取出两件狐裘来,对我道:“已拾好了,门外有我平日出诊的马匹和骆驼,你想骑哪一匹?”

  我默默接过狐裘,心中觉得苏喻这个人实在太棘手了。

  谢氏子弟向来尚武,善骑射,好击剑。

  我曾也是在剑术上下过苦功的,且卓有小成,当年还在宫中时,在比剑一技上,哪怕对上比我多练了几年的哥哥们,我也没有落过下风,输赢只在我愿不愿意罢了。

  但那并非是因为我有什么远大志向。

  曾经的我也以为自己将如同京都府大多王孙公子一般,听高楼笛,观长安花,如此这般了此一生。

  习剑,吹笛,不过是少年郎青涩的二三心事,只为了博取那人群中的心上人,向我投来一瞥或是一笑,仅此而已。

  太子时洵曾经很少见的,夸奖过我的剑术。

  他是太子,与其他哥哥不同,他学的是治国御民的纵横经略,加之每年秋冬时节便要病一场,无人敢勉强他习武,他很少往武场来,只有极少几次,是为了陪伴父皇来看兄弟们比剑。

  若是他来了,我就一定不会输,并且会赢得很潇洒,很漂亮。

  他曾唤我到跟前来,一寸寸展开我的手掌,他望着我这双带有薄茧的手,道:“你虽平素心浮气盛,但也算于这一道下了苦功,甚好。”

  彼时我来不及褪去比剑时着的银甲,极为乖巧地蹲在他椅边对他道:“臣弟愿为太子哥哥效犬马之劳。”

  那时的他究竟知不知道,有一日我会用这只手执着长剑,带兵闯入正阳门,背叛他的齐国,逼宫我的亲侄儿。

  我握着手腕摊开手掌,那上面的薄茧的早已褪得毫无痕迹了。

  当时,我刚醒来的时候,苏喻为我端来汤药,我左手接过药碗,习惯性地用右手执匙,然后我发现竟再无力拿起。

  苏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的眼神动了动,又流露出那般略带哀伤的同情眼神。

  我端着药碗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右手废了,旁的没什么。

  只是可惜了……

  春雨,窗前,有人握着我的手,一笔笔写下“谢时舒”这三个字,他在身后对我道:“上善若水,舍予为舒,是个好字。”

  唉,可惜了太子哥哥手把手教的一手赵体小楷。

  苏喻这个人好像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他见我喝了药,忽然道:“殿下似乎哪里……变了一些。”

  他说这个话,也没有是真的让我回答。

  反正我醒来后,关于是谁救了我这件事,他俩互相推来推去,韩姑娘说是苏大人把我送到她们韩家的别苑中,苏喻说是韩姑娘心照顾,总之……

  直到我对他俩说:“别谦让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谁救的谁被抄家灭门。”

  他俩才神情各异的陷入了沉默。

  趁韩姑娘不在的时候,我曾问过苏喻,为什么会把我送到韩姑娘处请她留,她是一个女儿家,且不说为她带来麻烦,他苏喻就不怕韩姑娘一个害怕把我交出去?

  问这话时,苏喻好似是随便找个方向望着,道:“去年中秋,宫中大宴百官,韩大人携了韩姑娘入宫赴宴。一个姑娘到底喜欢谁,眼睛落在哪里,眼中几分情意,自己也许不觉得,旁人却总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他欲言又止,我望向他,见他清澈的眼瞳中空落落的,像是有着三分自嘲三分倦怠,他终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自己的心,却是世上最难看清的东西了。”

  至于苏喻这等忠臣孝子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放弃大好前程,跟着我到这漠北小镇隐姓埋名,他不提,我也没有问。

  我想,并不是所有事都要求个明明白白,更何况有些事,本人也未必说得清楚。

  忆到此处,我还没想明白怎么甩掉苏喻,他却忽然握住我的右手手腕,蹙眉道:“怎么伤了?”

  我倏地抽回手,自从这手废了,我就很不喜欢有人碰它,手腕上的伤疤狰狞,屈辱,时刻提醒着我谋划多年功亏一篑,落得毕生所学尽废的下场。

  我缓了一下语气,道:“被赌坊打手推了一下,小伤不碍事,走吧。”

  苏喻便也不语了,他又取来两把腰刀,为我将一把悬在腰间。

  这漠北民风彪悍,马匪横行,平素只在镇上还好,若是出远门,不管武功如何,人人皆佩武器,纵然不遇敌,拿来切羊肉牛肉也是方便的。

  见这苏喻一时半会儿打发不掉,我只得与他步出医馆,只是刚下了一级台阶,背后骤然起了一股寒意。

  那是习武之人的直觉,我没来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拔刀。

  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右侧暗处闪出一人,一抹寒光。

  我心底只来得及闪出一句“好快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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