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我其实从未怕过谢明澜,哪怕是天子,也没有办法拿一个不想活了的人怎么样。

  ……呃,说不定也有,有本事他把他爹请出来。

  我这样暗想着,甚至还给自己逗笑了。

  在这诡异的情境下泄露了笑意,谢明澜约莫觉得我真的疯了,转身就走。

  一枚冰冷落在我鼻尖,我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鹅毛大雪,颇有一番“玉花飞半夜,翠浪舞明年”的美景。

  大约是酒劲儿上来了,我还越发高兴了起来,甚至不顾那进屋去的谢明澜如何想,索性就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掸了掸下摆。

  谁知那谢明澜进去后不多时,就出了来,双手捧出了一件物什。

  待他走近了,我定睛一看,顿时如五雷轰顶,方才破罐破摔的勇气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连忙跪下行礼,双手举过头顶道:“恭迎圣英太子灵位!”

  不知举了多久,手中终于一沉。

  我这侄儿还真把他爹请来了。

  一片寂静中,我望了望漫天大雪,又望了望怀中的牌位,雪片落在上面,我拭去一层,又落一层。可是想到他是最畏寒的,我反手扯下披风,仔细地将它放置其中,染不得一片落雪。

  茫茫雪夜,我脱了披风,里面只穿了个夹的,不到一炷香我就被冻透了。

  谢明澜穿的倒是多,兴许是随了他爹的畏寒体质,他身着雪色大氅,滚毛领子抵到下巴上,裹得严严实实,袖中似还揣了个手炉。他负手背着我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思忖了什么,再转回来时,眸色冷得很。

  这样的眼神,若是放在太子时洵那里,我便知道此事定不能善了,但现在……

  我偷瞄了一眼怀中那块木牌。

  谢明澜开口道:“小皇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圣英太子在此,会如何呢?”

  我踌躇了一下,想说“你学你爹什么不好?连管我也要学?”

  但牌位在此,我到底不敢放肆,只得轻咳一声道:“陛下,圣英太子彼时并未有您这现在这般的重担,陛下日理万机,臣触及国法不敢狡辩,陛下大可将我发付前朝三司会审定罪,又何必似如今这般,公不公!私不私!”

  开口时,我本是软了口气的,可是说着说着,我终是忍不住再次出言顶撞。

  谢明澜静静听完,颜色更冷,只轻轻道:“若是他这样问你话,你也似这般出言无状?”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又下意识瞥了一眼他的灵位,一张口只觉得自己口气弱了下来:“臣不敢。”

  不是之前直挺挺地说给谢明澜的那种“臣不敢”。

  是当真不敢,又怂又讨饶的“不敢”。

  突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猛然碎在我膝边,我吓了一跳,才觉察是他的手炉,此刻已然四分五裂了。再抬眼,只见谢明澜指着我道:“那你怎么现在就敢!”

  显然,谢明澜动了真怒。

  我忙道:“陛下息怒。”

  我不是怕他,是觉得他爹尚且在此,我竟然给他气成这样,夜里太子哥哥只怕要入梦来教训我。

  谢明澜冷冷道:“难道还要朕问第二遍?”

  我只得道:“若是圣英太子殿下在此,臣今日所作所为,约莫……约莫……”

  我对着太子时洵的灵位一个头磕下去,自道:“臣弟不敢有今日这等胡闹。”

  说完我心里还有些小得意,觉得这回答乖觉极了。

  在场这两个人,一个大活人,一个木牌子,纵然知道这答复会惹得谢明澜更生肝火,但我还是觉得让木牌子稍微纾解些更好。

  我不合时宜的想到多年前,时任翰林院掌院苏声远师傅曾私下对太子谢时洵道:“九殿下天性不羁难驯,自有专人悉心教导,纵然太子殿下与九殿下兄弟情深,但太子殿下还是当以治国之道为重。”

  现在我可真想那苏大儒拉来好生开导开导陛下。

  唉,不过以他们父子一样执拗的性子,估计谢明澜也是如他爹一样听不进去的。

  彼时谢时洵也是神色不辨,道:“苏师傅,本宫可有落下分内之事不曾?”

  苏师傅忙道:“太子殿下向来勤勉不懈。”

  谢时洵倚在那张宽大的乌木椅中,慢慢又道:“师傅们悉心教导,却不敢责罚于皇子,皇子犯错,只打伴读,旁的弟弟们也就罢了,可是您看这位九殿下,伴读都快被打死了,他可皱一皱眉了?”

  说着,他就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宫里皆知,旁的皇子读书最多废些笔墨,只有我读书废伴读。

  那时候我才五六岁,刚开蒙不知事的年纪,且,因着我母妃是鲜卑进贡的舞姬,使我有一半鲜卑血统的缘故,在本堂的师傅们看来,便是异族天生的顽劣难驯了,谁都知道皇子九人,只有我这个老九永无登基可能,便都随我去了,打打伴读做做表面功夫了事。

  莫说后宫各位娘娘,就连宫女太监也敢背后嚼舌根子喊我一声“小白虏”“白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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