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熟

msp; 我没问这怎么吃。岳崇文是真的不知道这菜没熟吗?他又不瞎,他让我吃,就是让我吃。我举筷子,还在猜度着他的意思,筷子自觉地伸向鸡蛋,夹了一块入口,还是在想。

  岳崇文这时明白指示:“尝尝别的。”

  我叫他:“老岳……”

  岳崇文头也没抬。

  我去夹了青椒。

  岳崇文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扫了我筷子头一眼,也没有和我对视,就说:“怎么光吃素了?”

  我只得夹了一筷子软绵绵湿淋淋的肉丝,入口时外温里凉,是个刚从冰箱里解冻了、只过了一下锅的状态。含着这口生肉,老岳开了口:“你和李振华关系好。”

  又是他惯用的,不容否认的肯定句式,我仰着脖子一边咽下,一边说:“嗯。”

  “嗯什么?”

  “我们从前……在一起过。”

  “在一起?怎么是叫在一起?”老岳放了筷子,身体靠在椅背上,专注望着我,像在课堂上等我回答问题。

  “也不算在一起……算炮友吧。”

  “哦。”老岳道:“你们年轻人的词汇我不太懂,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把肉丝吞了下去,冰凉凉软绵绵地滑过喉咙食道,感觉像老岳现在的眼神,冰冷又温吞。我说:“就是姘头吧。”

  老岳被我逗笑了,也许这就是一个笑话样式的名词,若是在其他场合,必定是会笑笑的,但是现在,老岳的笑让人有点寒。老岳说:“我说呢,怎么第一次见就帮他说话,原来是老相识了。那你这是帮你的姘头做顺水人情?”

  “我——”

  岳嵩文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这个动作让我脚底发痒,恨不得推了桌子就跑出去,可我知道我不能,我只要躲避逃跑,老岳就会生气,他不仅生气,还会把我丢出去,像丢一袋厨房垃圾。我都后悔当时那么低叁下四的挽留岳嵩文,害得我现在就低了他一等,但当时说好了的,我就得配合着他服从着他,要不这段关系就结束了,而我还没玩够呢,怎么愿意停。

  老岳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摘下眼镜后他用那双略显沧桑的双眼望着我,眼下有浅浅沟壑,但因为偏白的肤色,并没有很明显的老态。他先是低头安置眼镜,再是抬眼看了我,眼皮霎时翻出一对深深的褶皱,瞳仁色浅,鼻梁高耸,竟然有几分异域感。老岳问:“肉丝好吃吗?”

  我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手在底下绞衣角,试探着说,“好吃……”

  岳嵩文笑了:“那多吃点。”

  “老岳——”我拉长声音,类似撒娇服软,老岳微微笑笑,像一个色令智昏的老皇帝,他纵容我:“到底好不好吃?”

  我连说:“不好吃。”

  岳嵩文这时看向那盘半生不熟的菜,他说:“那就别吃了,生的东西不好。“

  我说:“嗯,还有鸡蛋,我吃鸡蛋。”

  岳嵩文点了头,拿起筷子,我埋头扒饭。

  待饭毕,我犹豫着要收拾碗筷,岳嵩文抽了一张纸巾,慢慢地擦了嘴。接着把纸团在手里,展现一个说教的态度,但还是像没怎么用心的在说:“小程,”他开了个头,筷子碰了碰那生肉丝的盘子,我立刻摆出侧耳倾听的样子,岳嵩文说:“既然不熟就没必要总来往,他不一定是真对你好,你也不一定能帮了他,你说是不是?”

  我连说是是是。我知道他这样子想什么了,人训狗,或者教宠物什么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神态,这种说教也带有驯养成分,但养宠物就是图他一乐呵,根本上还是无所谓的,也不寄希望能跟宠物说得通道理,不过是满足他那份玩兴。

  老岳手伸向残盘,收拾了端到厨房的水池里,哗啦啦的水声,是岳嵩文在洗碗。

  ——仅是知道我为李振华说话就这样不高兴,要是知道我被李振华干了一炮,哎,我是不敢想了。

  李振华之后再联系我,给我打电话,我一律不接,最后还把他拉进了防火墙。李振华于是在学校堵我,四月底的一天,他终于在学校食堂把我堵住了。

  我手上还提着两份香锅面,一份是给舍友带的,我要去拿筷子,李振华伸来一手,抢先把筷子取了放在我面前,我一抬头,不要筷子了,转身就走。

  李振华拦在我前面,“霜霜,这么怕见着我?”

  “谁怕你,”我说:“你的事我管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振华再次拦我:“霜霜,撇开这事,咱们俩也不应该这样生分呀。”

  他嬉皮笑脸的,我没兴趣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香锅面一会就泡得不好吃了,我低头撞开他的肩膀就走。

  “霜霜!”身后有人叫我,我略微转头,看见坐在餐桌旁的王艺弘,她举着勺子正吃一份特大的咖喱盖浇饭,眼睛圆圆的亮亮的,脸盘子大大的红扑扑的,挺喜气的。

  我朝她挥挥手打完招呼,还是快步离开了。

  我这个人心大,几乎是百毒不侵没脸没皮的,我不怕李振华那伤我心的态度,可我怕王艺弘,她父母老来得女,把她宠上了天去,拿她当傻子养的,她看人老有一种残酷的穿透力,是很有自信的人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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