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去年9月份的时候,我和春天回了次她的老家。这是我们婚後第一次去她家,所以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在买东西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她还有这麽多亲戚。都说女人心很细,有些不常走动、来往疏远的亲戚,可能都是靠这种形式来维系吧。 妻子一家生活在山西挨着内蒙边上的一个小县城,背靠阴山余脉,面对黄河大弯,我的岳父那边亲戚不多,主要关系都在我岳母那边。第一次毛脚女婿上门,天天都有一大拨人过来,谈完过程中照例要向他们介绍我的工作。这是岳父家最长脸的时候了:国内最年轻的总编,有名的出版人,很多报纸上都出现过我的名字…… 大家谁也不会不识趣地问我以往的婚史:我比春天大上十五岁,37岁的人当然不可能一直是单身。 在快结束这段省亲之旅的最後一天,我早上起床後,看到春天和她爸爸妈妈在阳台上低声地交流着什麽,还夹杂着她爸爸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训斥。一看我来,春天马上就不再说话,然後她爸爸就说,「我去给你们弄早点」,看了春天一眼就走了。 她妈妈则高声笑语地问我,「小宋,你昨晚上和春天二叔喝得是不是有些多了,她二叔就是一个酒虫子。」 我点头说是。我这人不太能喝酒,喝一些胃就难受。春天便说要给我倒茶就走了。 我笑着问她妈妈:「以後还常来呢,马上要走了,春天是不是有些舍不得离家,一大早就起来守着妈妈聊天。」 她妈妈笑着说:「是,你不知道,刚才春天一直在跟我说,你把在城里买的房子挂到她的名下,她可高兴了。我说我们春天看中的人,怎麽会挑错了呢。」 过了一会儿我回到新房,春天把茶端过来,笑着解释说:「妈妈一大早拉我过去,就问我能不能把结婚相册留下来,我说带回来的是最大的那本,我回去後给你把小本的册子寄过来,我妈妈就有点不高兴了。我一直在给她宽心呢。」 妻子还是一个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小女孩,每次她要说些言不由衷的话的时候,或者要撒谎的时候,眼睛就眨得挺快的。我想起昨天晚上和二叔喝得晕晕沉沉的时候,春天好像问二叔她表哥现在怎麽样之类的一个问题,她爸爸马上就咳了一声,她妈妈则拉了一下她的衣脚,二叔就马上把酒杯再举起来,一家人好像挺避讳这个话题的。 我没有多想,笑道:「就这事?我们再翻印一本不就行了。」 春天小声说:「也要一千多块钱呢。」 我笑道:「也就是我一天的工资,给他们吧,好孩子。」 我摸摸妻子的头,照往常惯例她便会依到我怀里,不想妻子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当然,你才不会在乎这点钱呢。」 吃完早饭,妻子陪岳母去厨房洗碗,岳父对我小声道:「春天一大早跟我们说,想在家里再多待两天,我说我姑爷事情那麽多,怎麽可能老陪着我们。」 我说道:「没事,让春天先在家里多陪陪你们吧,不行我先回去。」不料岳父一听就急了,连声说不行! 我抬头,看到妻子和她妈妈隔着厨房的玻璃窗,都齐齐回过脸来盯着我们,便向她们笑笑。 上午10点的时候,妻子拉着我去她以前的母亲看看,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麽事,一家人急着向我解释,但说法都不统一。春天则掩饰着心事,时不时地来上一句没来由的话,和我聊上几句就不了了之断了下文了。 她母校离她还挺远,步行要走上三十分钟,这一路两边还都不是商业区和居民区,我便问妻子:「你高中时上晚自行,也是一个人走?」 妻子扭过脸半响不说话。我知道她心情有异,便站住脚,拉住妻子的双手:「早上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妻子低下头,过了一会,又再次偏过脸,有些倔强的语气:「我只是想和表哥见个面。没有别的意思。」说完这话,眼睛又再次红了。 我三言两语就搞清楚了这一切,春天下晚自行时都是她表哥送她回家的。这条路他们走了很多次。 春天以前只跟我提过一次,这一次竹筒倒豆子把她和表哥,也就是春天二叔的小孩张志学,所有的一切全讲了。 上高中的时候妻子和张志学往来略多一些,但也只停留在亲戚的关系上,并没有明确恋爱的关系。上大学的时候两人通过书信和电子通讯每天都有很密切的联系,但一直没有告诉家长。大三的时候,张志学一次酒後和同学打架,把对方打成重伤,然後被学校开除,只好回家务农—其实不算务农,张志学的大姑在乡里开了一个冷冻厂,让他去做副经理了。春天没有因为这事嫌弃张志学,但两人的关系显然受到很多反对。春天父母和她二叔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春天毕业後来我这里工作,那时她还想继续和她表哥的关系。但是中国农村现在对优生优育的教育很到位—她二叔反对是因为怕将来生出傻子,她父母的反对自然不用多说。好不容易在省城站在脚,怎麽可能再回老家呢? 当时我和前妻的关系还不算很僵。春天也无意扮演第三者的角色。只是我经常加班—那时我还是社里的执行总编,春天老得在编辑部里写稿子,有时两人一起出去吃个饭还都是正常的。後来春天知道张志学在老家结婚了,受情绪影响,月经便不太正常,经常痛经痛得不能上班。 春天的文笔非常优秀,我又不太喜欢当时的编辑部主任刘姐,想提拔春天作我的副手,便关心她多一些。刘姐可能猜出我的想法,便匿名给我前妻打电话,说我和春天好上了。前妻有一天找上门来,我以後找我,哪知她连春天长什麽样都提前了解了,直接跑到春天面前,几个大耳光把春天打晕了。 然後我便和春天好上了。说实在的,我其实并不是很想离婚,但春天当时除非不在杂志社继续工作,要不只能选择和我走到一起。春天本质上是一个有仇必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