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上的云

  !

  他或许是谁家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上的一滴水.

  她或许是哪条河流,或汪洋里的一滴水,由于气温、气湿以及别的偶然因素,他们在空中相遇了。

  他俩化作了一片云, 他俩在广阔的天空中飘来飘去。其间或许会被一阵大风吹开。被风吹开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流转,漂泊。

  (一)

  早晨,当她站在站台上,忽然想起,她的口袋里只有六千块钱,那是她八年来所有的积蓄。

  这点钱,对一个上了八年班的人,实在不算多。

  她这些年的钱,全花在旅游上了,每年一次的去城市旅游,花完了她平时攒下的钱。那对城市的向往越积越多,以致必须行动了了,但她的钱却是越来越少了。到了月初就按时领工资的日子不再有了。

  她忽然有种恐惧,天啊,她就带着她仅有的、不多的六千元积蓄去闯那不可知的未来了。

  从她脚底都升起一股寒颤,那未来是太不可确定了。她彻底要把她的“铁饭碗”给打碎。

  她勉强地安慰自己,会有的,说不定到时,她在城市里一个月挣得钱就相当于她六年来的积蓄。至少,她还带着一种壮志,不是吗?

  如果有人将历史通过三维立体的声像还原,一定会看到,中国这十多年来社会变迁的具像。

  如有架飞机从天空往下俯瞰拍去,一定会看到, 中国十多年来城镇化发展的进程,都市的聚集,周边蛛网似的道。乡间的道路上,农人向着城镇前行,村庄凋敝;小城镇上的人群,密密地向着大都市迁移。常夏,她个人的命运中,不知不觉地又暗合上了时代的变迁步伐。

  那城市,那庞大的城市,那给了她无尽幻想的城市。从管道般体制内挣脱的她,只能在那说不清的、道不尽的拥挤挤吵闹、喧腾奔嚣的城市谋生存了。

  而城市,也似乎对每一个人张开巨大的欢迎的手臂,不是吗?

  通往城市的道路四通八达,每辆车似乎都在开往城市,她只要买上一张车票,带着她的行李上车就行了。

  不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吗?

  这世上有多少人不曾遇到自己的爱情,遇到自己遗留在这尘世间的另一半。

  男人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那根肋骨,女人没有找到她肋骨的主人。

  她们遇到的只是一个需要结婚的男人或一个女人,以及必须生活在一起的日常习惯、麻木及回避。就如她在小镇错误的感情。

  她要新的世界去找自己的生活和爱情去了。

  (二)

  小镇女坐着长途汽车去唱歌。女唐吉诃德会失败吗?

  她已经在壳子里待了那么多年,只是因为梦想,就脱下了壳子。

  天又阴沉下来,来往的车辆很多,还有那些匆匆的行人,他们在她孤独的视野里就像归巢的鸟儿一般,红色的公共汽车是大鸟,他们头也不回地在路上急飞着。

  行人是无数的小鸟,他们纷纷扑向自己的 ,只有她拖着行李,无处可去。看着几处有些模糊的高楼,无主的风掠过她的头头,我要回家。抬头看远方,她心中升起的就是这个念头。

  当她站在小城汽车站时,她想该去哪里呢?

  这个苏北小镇,属于三省交界的地方。当汽车开出小镇隘口时,横在眼前的路,千交万错。她该去哪里?去哪里,她不知道。

  最初是想去济南,因为曾在那精神的上空,有着blue,但现在,blue已消失了。

  那个小镇是个三省交界的地方,即可以去安徽,也可以去山东,更可以去江苏。

  去济南就更往北了,从小在皖南生长的她,看惯了南方的淡烟流水,对北方还是有些隐隐的惧怕。

  那就去南京吧,不管怎样,南京还是这个小镇的省会。她就这样,像一个丝毫不会下棋的人,在人生棋局上莫如其妙地投注下了一个棋子。

  车站总是以出发和离别让人感觉颠波的不适,拖着黑色行李箱的常夏走进小车站破落的入口,彷惶四顾,上了一辆开往南京的依维柯。

  常夏看跟她一起上车的人,有人拎着简单的小包,也有人拖着行李箱。

  同行的人,或许有的是出差,有的是去南京旅游散心,或者还有人去南京进货。而只有她,似乎是把这一生的命运都压在了这一次冒险之旅上,她看暗蓝色的车窗玻璃上映着自己的面影,想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可对未来无把握的惧怕压歪了她脸上的表情。

  同行的人,所看到的这个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是凝重的,僵硬地抿着嘴角,眼底深处似有一种惧怕,使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前方。

  摆在眼前的未来就像一个她无法探清的黑洞,越近南京,那车轮摩擦地面轻微的沙沙声就像无数的尖针在扎着身子,又像是一根粗大的擀面杖 在摩压着心脏,心脏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在擀面杖的圆棍下抖着。

  路边的人只看到又一辆车从身边疾驶而过,车窗后面鲜艳的红丝巾和女孩子模糊的容颜像一阵风似的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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