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逢雪宿芙蓉山

的破障符,身前便出现一道大门,转头笑道:“马上就要重返家乡了,辛苦兜转,重新团圆,开不开心。”

  俞真意说道:“对家乡并无牵挂。”

  陆沉摇摇头,眼神怜悯,“其出弥远,其知弥少。”

  俞真意诚心诚意道:“受教了。”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

  陆沉带着俞真意走入这座尚未有人“飞升”的福地,突然一臂横扫,手背拍在俞真意面目上,后者脸上瞬间多出一张精莹耀眼的符箓,一闪而逝,以至于让一位玉璞境修士呼吸不畅,好像直接跌境为洞府境,俞真意一个身形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几座本命气府大门紧闭,不但如此,俞真意稍稍神念内视,惊骇万分,人身小天地内的多处洞府灵气,先是凝滞为水,再结为金玉一般,纷纷坠地,所以才会使得俞真意脚步沉重,如同孱弱稚子背负巨木,行走如负重登山。

  两人身后那道大门已经自行合拢,陆沉缓缓前行,懒洋洋道:“老观主到底还是护短的,送给我那徒子徒孙的福地,只是中等品秩,你这玉璞境,庞然大物涉水而过,动辄牵引天象,岂不是要惊涛骇浪,咱们就俩人,你吓唬谁呢。赶紧适应一下洞府境,如果与山下凡夫俗子一般,由奢入俭难,还当什么修道之人。”

  俞真意立即开始稳固道心,跟在陆沉身后。

  陆沉问道:“知不知道为何圣人们亲水,要多过亲山?”

  俞真意摇头道:“恳请掌教解惑。”

  陆沉说道:“佛观一钵水,四万八千虫。老夫子临水而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那师父,也说水几于道,道无所不在。为什么呢?你看看,一说到水,三教祖师都很和和气气的,半点不吵架。你再回头看看,什么‘夫礼者,乱之首’。三教争辩,吓不吓人?那你知不知道,在三教争论之前,青冥天下其实就已经西方佛国各说各道、各讲各法?白玉京和七大道脉宗门,输得最惨的一场,听说过吧?”

  俞真意一离开藕花福地,就尽可能多翻阅青冥天下的道门典籍,当然知晓此事,说道:“十七场辩论,青冥天下全输了。那十七位真人,全部摘冠剃发为释,最终成为‘戊午十七僧’。”

  陆沉为俞真意道破天机:“早年天庭五至高,其中江湖共主,除了掌管五湖四海所有大渎江河,其实真正管辖的,还是那条光阴长河,每当有神灵消逝,尸骸化作天外星辰,神性融入光阴,汇聚成河。而我们人族魂魄,其实就从此水中生化而出。所以天地间,才唯有人族体魄,最近神灵,一旦修行,登高最快,让那些比人族历史更为悠久的妖族,眼馋得只会吃吃吃,见人就吃。实则吃来吃去,还不是个一,不增不减,意义何在。就算吃出半个一,又能如何。”

  陆沉只是在山林间缓行,并不御风,缓缓道:“我当年到了青冥天下,不着急去白玉京,只是闲来无事,专门收集佛家的偈子,文采斐然,既精莹骇目,又美不胜收。我曾亲眼见过青冥天下所剩不多的所有寺庙,也曾亲耳听过一位老僧佛唱一句‘花落水流去,寂然天地空’,再掷下拂子,敛目而逝。好一个生死昼夜,无有有无。”

  说到这里,陆沉转头看着那个稚童模样的俞真意,嗤笑道:“再看看你,能比吗?你我道心之差,当真只是境界高低之别吗?”

  俞真意虚心受教,细细咀嚼其中意思。

  再看眼前这位书生郑缓,只觉得对方悠游山林,一身古朴道气,如霁月光风,终然洒落。

  陆沉使劲挥动袖子,响声清脆。

  福地此时此景,约莫是小雪时节,地寒未甚。

  俞真意小心翼翼说道:“陆掌教,我们是要去芙蓉山?”

  貌若童子的俞老神仙,因为不敢御剑,只好背剑,个头矮,但是长剑长,就显得十分滑稽。

  若是斜背长剑,倒也还好,只是那位暂时化名“郑缓”的三掌教,偏要帮他背剑笔直在后。

  说一把剑都背不正,如何心正,心不正道不明,还练什么剑,修什么大道。

  先前陆沉随手将那莲花冠丢给俞真意,说帮忙戴着。陆沉说自己要以白云当冠冕,比较野逸脱俗。

  这顶莲花冠,是白玉京掌教信物,俞真意当然不会傻乎乎真去头戴莲花冠,只是双手捧住。

  陆沉说道:“不然你以为?”

  俞真意点点头。修仙之后,俞真意孑然一身,御剑远游四方,所以天下比较著名的风水宝地,都在脚底剑下出现过。

  估计陆掌教自有深意。

  陆沉问道:“咱俩方向走错了?”

  俞真意愣了愣,继续点头。

  陆沉转身一袖子打在俞真意脑袋上,训斥道:“那你不早说?”

  陆沉开始御风升空,让俞真意带路,去往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芙蓉山。

  只不过俞真意并不清楚,眼前这位白玉京三掌教,既然并非真陆沉,俞真意手中怀抱莲花冠,自然也非实物。

  陆沉将“书生郑梦”留在第五座天下,一样要按照文庙规矩来,得压在玉璞境之下,就像当初去往骊珠洞天,就需要压境在飞升境巅峰。

  陆沉有些怀念杨家药铺的那个老头儿,忍不住念道:“溪斜又山遮,花开又花落,云海掩日月,总赖东君主。”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