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125

奏的力度变重了,生离死别的哀伤涌上心头,他低头垂眸,眼前愈发的模糊,不知是不敢面对如今的生活,还是仍然活着的自己。

  不敢正眼看四周,眼泪似乎在眼窝凝聚。

  没有人见过容修哭。

  除了老容首长,没有人见过长大了的容修落泪。

  连容修自己也不晓得,这算不算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么多年,只要提起小妹和奶奶,他就会控制不住情绪,脑中快速地闪过那个雨天的黄昏。

  迷蒙的雨中,整个世界都是灰的,天空塌了下来,支离破碎的黑车,司机撕开两半的身体,方向盘戳进了肚子里。

  奶奶死不瞑目,小妹的半个脑袋都碎了,到处是脑浆和鲜血,红的白的……

  还有……

  好兄弟的凄声嚎哭。

  黑车全责,一车人白死。

  法律判的。

  活生生的人,慈祥的奶奶,可爱的小妹,都没了,白死了。

  为什么?

  这不公正,天理何在啊?

  整个青春只剩下那天雨天的回忆。

  每每想到这些,就控制不住,想操了地球。

  想破坏。

  想毁灭。

  杀光他们,命运就是我们自己了。

  “……容少?”

  “容少?”

  “容修……”

  张南赵北对视了一眼,察觉到自家少爷的脸色又不对劲了,这八年半在部队里,军医已经用各种方法让他稳定下来。

  “容修!容少,你没事吧?”

  他回过神:“嗯?”

  “……对,对不起。”赵北咕哝着,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就不该提当年的事,于是闭上嘴巴低头不言语。

  老容首长当年把容修送到总院检查,最后决定送进部队里,就是想让他立马脱离摇滚圈,换个健康、积极的环境,和热血汉子们一起生活、锻炼,减轻他的心理压力和负担,生怕他因负罪感、ptsd、偏执,而发生什么报社行为。

  “你们回吧,”容修笑了笑,脸上依然淡定,“我过几天再去一趟大松的父母家,到时候联系你们,”他哑声说:

  “去二楼,让白翼上来。”

  张南赵北放不下心,但要绝对服从:“是。”

  两人使眼色,心照不宣地决定,也别保守什么主子秘密了,这事儿必须得和太太汇报,就算容修怪罪下来,也不能瞒着——他的状态显然不好,听说ptsd严重了会死人的,要么干掉自己,要么干掉敌人……

  ……

  夜里,白翼悄声进了琴室,见屋里的灯都关了。周遭一片诡异的漆黑,只留下了远处的一盏幽暗的小夜灯。

  容修坐在月光里弹唱着一首《gloomy sunday》,是原版本致郁杀人的歌词。

  灵车,鲜花,祷文,遗像,阳光,墓碑。

  他唱:“我在死亡中轻抚你,在我灵魂最后的呼吸中,我祝福你。”

  白翼的眼泪喷涌而出。

  “容修……”

  “……嗯。”

  “我,难过……”

  “我知道,过来。”

  白翼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想奶奶……想,想的不得了,太想了……”

  “哭。哭出来就好了。”

  “真的吗,”白翼呜呜地哭,容修按住他的头。

  “我,睡不着……成宿成宿的,不敢闭眼睛……”

  “我明白。”

  “疼。我疼。”

  “……嗯。”

  “真疼啊……快疼死了……”

  “再忍忍,再……再,忍忍……忍忍……”

  “好。”

  他们说。

  这一夜,两兄弟依偎到黎明,仿佛两只逃离草原战场的猛兽,黑夜里只能互相餂伤。

  第二天周日,容修醒了个大早,可是闹铃还没响,拿手机一看,6:27,闹铃定在六点半。

  像这种情况,绝大多数人都会翻个身,闭上眼,把剩下的三分钟好好的睡完。

  就算是“容神”也是平凡人。

  刚打算睡个三分钟回笼觉,手机就响了。

  也没睁开眼,下意识地在屏幕上一阵划拉,接听了。

  听筒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儿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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